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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第2页）

两人温存了一会，福嵘离去时交代着：“最近我或有不便，有事便给嵘德去德律风找陈五，或是嵘光找陆经理。”

“我知道的，小六送东西来的时候，说过了。”忽又想到什麽，垫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上回您让小六捎来的两罐橄榄膏，用了一罐，肚皮上的纹淡了许多。”

福嵘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唇上按：“下回过来，亲自替你抹。”

福宅。

福嵘刚踏进院子，就迎面撞上正出门的陈梅，他循例问了句：“今日嫣嫣的脉相如何？”

“太太今日动了胎气，扎了针，已大安。”

他皱眉：“每日都来请平安脉，怎的突然动了胎气？”

“听陈妈说，是收了什麽贵重礼，还是见了什麽生客……”

话未说完，人已朝北房走去。

他推开北厢房的门时，瞧见满地碎裂的婴孩衣服。陶嫣然握着剪子的手悬在半空，剪刃的反光映着地上的翡翠吊坠——正是他庆功宴上遗失的那枚袖扣改制。

“龙小姐差人送来的婴孩衣服。”她刀尖挑起半幅襁褓，用红线绣的“长命百岁“”瞬间被绞成乱麻，剪刀指向地面吊坠：“还说用缅甸新矿的头茬料做了贺礼。”

他弯腰拾起吊坠搁在妆台上：“仔细伤着手。”

“你还怕我伤着？”陶嫣然用力绞碎最後一块布料，“庆功宴那晚你说袖扣不知落在哪儿，我看那吊坠和你丢的那枚倒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妈捧着安胎药进来时，药盏再次被掀翻，褐色药汁溅在福嵘的皮鞋上，瓷片碎一地。

他看着满地狼藉，眉头一紧：“你若恼她，尽可让下面的人去处理，犯得着作践自己？”

“怎麽处置？换角儿还是辞退？”陶嫣然突然嘶吼：“好教她能腾出时间来养身子，备生养是吗？”

他示意陈妈收拾碎瓷，“你如今双身子，少费些神，胡思乱想。”说着，刚脱下的西装又穿上，“我近来烦心事多，这些小事，你想怎麽处理就怎麽处理。”说完，转身出门。

雕花门合拢时，秋风灌进来卷起几片布条，陶嫣然望着满地零碎，这屋里唯一'完整'的竟是龙芷柔送的翡翠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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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芷柔连着几天都没去片场，导演差场务往龙公馆跑了五六趟，都吃了闭门羹，连福嵘原定带她出席的工部局酒会，她也称病推脱。车钥匙在手心转得发烫，後视镜里酡红色的唇膏被她咬得斑驳——自那日在霞飞路看见那女人的肚子後，她便像被抽去了半副骨头，连夹香烟的力道都透着虚。

码头的汽笛在雾中闷响时，老刀看见不远处驶来了辆别克车，便碾灭烟蒂迎了上去——他是赤豹会最能钻营消息的暗桩，人送诨号“八只耳”。

“大小姐，那女人的底儿刨着了，缪探长的厨子说她曾在德善堂学过一阵子医。”说罢冲码头处招了招手。

一个穿粗布衫的矮个男人被推搡着跌跌撞撞过来。

“从前德善堂的杂役。”老刀踢了踢男人後脚跟，“仔细讲与大小姐听。”

男人喉结滚了滚，目光黏在龙芷柔腕间赤金镯子上：“格桩事体嘛...得要……”他比划了个手势。

两枚银元从车窗飞出，“叮”地砸在他破布鞋边。男人慌忙捡起，连编带造，真真假假：“侬讲的那个苏小乔，原是福老板去岁中秋前送来学医的，日日跟着陈大夫抄方丶出诊.……腊尾时，来了个北平的商贾当街指认她，说她从前是北平百花院的倌人，专陪达官贵人唱曲儿的花魁……”

“陈大夫最恨娼妓，当街撕了她的医袍大褂，连医书都丢进火盆。她抱着半本烧剩的《本草纲本》在雨里跪了整宿...後来福老板再来，医馆便上了封条——小的没了生计，这不就跟着刀哥在码头混饭吃了嘛。”说完，他耸耸肩，憨憨地笑了下，露出一口黄牙。

龙芷柔也笑了，指尖虚指男人额角：“你亲眼瞧见她被当街撕医袍？”

“嗳嗳！对的呀！对的呀！”他夸张着比划，“侬勿晓得呀，她鬓角还别着福老板送的珍珠簪子，都被陈大夫扯下来摔碎了啦...福老板叫人来拆牌匾那日，小的也在跟前的呀……”

见他还要再说，龙芷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

码头的灯火渐成光点，她摸出粉饼补妆，镜中人眼尾又鲜活了起来——明天该去片场了，得把“丫鬟替嫁”的剧本再改两页。

引擎声响起时，她已哼上欢快的小调，尾音混着黄浦江的拍浪声，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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