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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第2页）

两人同时往左边看去。赵赤金拧起眉头。他爹说过，谁都能惹，就不能惹宁安堂那小崽子，像他们这种吃‘夜露‘的人，少不了跟医馆打交道。

他把银戒指往兜里一塞，拔腿要走。

陈萍安攥紧宁爱乔的衣袖，“爱乔，他丶他拿了奶奶的结婚戒指。”

“还回来——”宁爱乔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寒气。

“关你屁事？”赵赤金狠吸溜一下鼻涕，扭头就走。

石缝坑里突然窜出一只灰鼠。宁爱乔一脚踢过去，灰鼠“啪”一声砸在赵赤金後背。

“嗷——”赵赤金疼得咧开嘴，背过手去揉後背。脚边的灰鼠抽搐着身体“吱吱”惨叫。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宁爱乔跟前，低头瞪着他，咬牙切齿，“别以为小爷怕你。”

宁爱乔眼里映着两簇火苗，半分惧色都没有。他一步跨上旁边的石板，正好跟对方平视。

他的左拳蓄势待发，右手摊开掌心，“戒指——”

“你算哪根葱？”

摊开的掌心忽地变了招，又快又狠地掐住对方脖子，眼神阴鸷得不像一个小孩，从牙缝里挤出话：“三息之内，交出来。”拇指精准地用力地戳在对方喉结上方的廉泉xue。

赵赤金瞬间感到脖子剧痛，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伴着眩晕猛地冲上头顶，他用力想挣，却发现那手，力劲大得邪门，似铁钳般夹得死紧，动一下气管都想要断裂一样。

“放…放手……”他下意识地瞪过去，想用平日的凶相唬住对方，可撞进那双眼睛时，却看不到他熟悉的愤怒丶害怕或者耍横，只有一片冻死人的黑，像海龙卷一样想要把人吸进去活活淹死。自己混街面也有三年了，挨过揍也揍过人，都是避开要害，先放狠话丶再打得痛，断不敢取人性命。可这臭崽子….看起来…真他妈敢掐死我呀！

“一。”

赵赤金喉头猛吞了口唾液。

“二。”

戒指从裤兜里被摸了出来，手一哆嗦掉在地上。陈萍安立马趴在地上去抠石缝。

宁爱乔瞥了眼陈萍安，眉头一皱。他最烦别人阳奉阴违，右手一松，左拳重重落在赵赤金的鼻梁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一阵刺痛直冲天灵盖，赵赤金捂着淌血的鼻子，踉跄着後退，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岁小一半丶矮半头的小子，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半分还手的胆都生不出。恐惧彻底淹没了他，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正这会儿，远处传来宁寿林的喊声：“爱乔！”

在宁爱乔转头的缝隙，他像被鬼撵似的嚎叫着窜进了废墟里。

宁爱乔跳下石板，踉跄着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踝让断石边缘擦破点皮，脸上挂上惶恐，“爹爹......”

宁寿林望着赵赤金逃窜的背影，皱紧眉头：“是赵老三那混球儿子。”转头看爱乔时，瞅见他左脚外踝处渗出血丝，忙蹲下身查看：“疼不？”

宁爱乔摇摇头。

“萍安！”阿桂嫂和陈石，两口子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过来。

“爹！娘！”陈萍安哭嚎着扑过去。

“好孩子，别怕，娘在！”阿桂嫂给闺女抹着眼泪问，“奶奶呢？”

“奶…奶……”陈萍安小手指着一处塌了的石板。

“娘——！”陈石一声嘶吼，跌跌撞撞扑过去。

正满世界找儿子丶急出一身冷汗的苏小乔听见动静，立马跑过来，一见宁爱乔，一把搂进怀里，浑身直哆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这孩子，咋这麽不听话？让你坐那儿别乱动！别乱动！你要吓死娘啊？”

“找着萍安了。”小手拍着母亲的背哄着，声线像泡软的糯米糕似的。

苏小乔方才一门心思惦记儿子，这会儿才瞅见阿桂嫂一家跪在不远处哭嚎，惊得捂住嘴，抽搭着喊：“陈婶……”刚止住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那个慈祥的老人家……再瞧瞧四周断壁残垣，硝烟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这儿每一步瓦砾底下保不齐都埋着尸首。

宁寿林寻来了一辆缺了个车轱辘的板车，“先把陈婶运回去，这儿久待不得。”

板车经过身边时，苏小乔下意识去捂儿子的眼。爱乔顺从地闭上眼睛——有些东西，或许是天生就刻在骨血里的，自懂事以来，宁爱乔就不知道什麽叫害怕。

好几回，遇着事时他过于镇定，不像萍安和小馒头似的哭天抹泪。娘看他的眼神就好奇怪，似有深不见底的…忧伤？是忧伤麽？！打那起，他就故意在爹娘跟前装出害怕的模样。因为不这麽做，娘每每都会把自个儿关在屋里偷偷抹泪，他咋都想不明白娘为啥哭，男子汉大丈夫坚强点不好麽？真琢磨不透！

回程路上，宁爱乔趴在苏小乔背上，听见娘低声说：“赵家那孩子瞧着便凶神恶煞的，幸好没下死手。”

“自小被赵老三那混不吝带着偷鸡摸狗，也是个苦命娃……”宁寿林的叹息混着硝烟飘来：“罢了！别人家的孩子咱管不着，只消看好咱爱乔，别叫人欺侮了去便成。”

回到宁安堂，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宁寿林便和陈石出去找地方安葬陈婶。

苏小乔则留在医馆给两孩子和阿桂嫂重新消毒着伤口，当苏小乔出去取绷带时，爱乔忽然凑近萍安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下回再有人欺你，就拧他眼皮。”

小女孩睁着未消肿的眼，看见男孩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好像幼豹扬爪般，却在苏姨返回时，又化作了温驯的羔羊。

晚间，几人围坐在後院用饭，宁爱乔突然开口，“爹爹，明日还去炸区麽？”他还没见着另一好友：小馒头。

宁寿林望着被风吹得直晃的树丫，摇头叹息：“明日不去炸区了，但会开馆赠药。”他给儿子夹了一箸白菜，“爱乔，咱虽不是英雄，但该做的事也要做！懂不？”

见儿子点头，他爱怜地抚了抚孩子发顶。

宁安堂的灯火全熄灭时，没有一个大人能睡得着。宁寿林望着对面漆黑的窗户，低喃道：“烽烟四起，唯愿稚子无惊，妻安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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