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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第2页）

福嵘垂眸看着她卑微的模样，心里又痛又怒：“爷？昨日你还叫我福先生。”

心底抑压着的那股怒火，被这一声“爷”挑得更旺。他弯腰，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咬牙切齿：“拿什麽求？苏小乔，你还有什麽能拿来求我？”

苏小乔哑然，是啊，她还有什麽？

福嵘摘了手套，指尖从她冰凉的脸颊滑到锁骨，“也不对！你能用你的看家本事求我，你知道我受你那套。”

“啊——！”这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痛得她浑身痉挛。

她用力挥开他的手：“我恨你！福嵘我恨你！”

他明知她最深的伤口在哪，他怎麽可以这麽狠…怎麽能这般残忍……

“怎麽？做了几天正头娘子，就忘了营生的老本行？”他恨她，此刻无比的恨她，自己剖心捧出的赤诚，被她一次又一次地践踏如败絮。

“啪！”忽然一记狠辣的耳光将她抽倒在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东西，容不得别人碰！”

苏小乔嘴角渗血，伏在地上颤抖笑：“东西……”

他揪住她头发，又是一耳光！力道更重！“他宁寿林敢碰，就得死！”

“再为他求一句情，”他蹲下身，捏住她的脖子，凑近她耳边，“我就去牢里亲手剐了他，再把你那个小野种丢进北运河里喂鱼！”

“住口！”她突然扯过福嵘的手腕，用力啃咬，血水混着泪水迸出话。“你不可以这麽叫他！你不可以！他不是野种！不准你这麽叫他！”

福嵘由着她咬，嘴上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残忍：“我不介意你被用过，你知道的，从前我就没介意。今日也不介意你跟别人生过野种。”他声气忽然放软，带着扭曲的宽容，“跟我回家。我当作什麽事都没发生过。立刻让人放了宁寿林，再给他一笔钱，足够他带着那野种远走高飞。”——“用过”和“野种”两个词，被他咬得极重，像两把钝刀，反复凌迟着苏小乔。

灵魂到底需要给世道交付多少赎金才能清白离场？！她正这般想着，忽然就松了口，擡起满是血泪的脸，对他扯出个极致温柔却碎得不成样的笑。她轻轻环上他的脖颈。

福嵘身子一僵，手却本能的回抱着她。

她在他耳边低语，就像从前受了委屈时抱着他倾诉那般：“爷……当年是您买了我，如今我把命还您成不？您杀了我泄愤……”她抱他更紧，脸贴在他冰凉的肩头哽咽，“只求您放过我儿……放过宁大哥……他是可怜我才遭这横祸……我这样的人……连亲爹都嫌的贱命……早该死了……您给的好都喂了狗……不值当……”

福嵘喉头滚动，一股剧痛攥住他以为生了铜锈的心——她这般凌迟自己，何尝不是在凌迟他？

刚睡醒的宁爱乔一出房门，就目睹了母亲满嘴血污，头发凌乱。显然是被殴打过！怒火直冲头顶！他看见工作台上有把生锈的大剪刀，抄起来就朝那男人跑去，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大腿捅去：“坏人！叫你欺负我娘！去死！”

“呃！”福嵘猝不及防，大腿传来剧痛！他转头，对上那张酷似苏小乔的小脸！愤怒丶妒忌丶厌恶瞬间冻硬了他刚泛起的一丝心软，眼里腾起杀意——脑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再说：杀了他！唯有杀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只有他不存在了，你才不会隔应！

福嵘站起身，用受伤的腿猛地发力，狠狠向前踹去！

“啊——！”宁爱乔小小的身子像破布娃娃般飞起来，剪刀脱手落地。

“爱乔——！！！”苏小乔吓得魂飞魄散，母性本能让她爆发出超常的速度，如道闪电扑向儿子！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角落里那根挂皮草的生锈铁鈎，四指粗，带着狰狞倒刺，从苏小乔单薄的後背狠狠刺入，穿透了胸腔！染血的鈎尖从她心脏左上方戳了出来，碎肉挂在上面。鲜血瞬间将她的月白旗袍染得比嫁衣还刺目。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斜斜挂在铁鈎上。

“呃……”她艰难地丶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没有受伤，却吓得呆滞的儿子，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想说什麽，却只能涌出大股血沫。

她还没感觉到痛，身体就开始迅速发冷。

真的好冷啊……

比在百顺胡同初见他那年的冬…还要冷上千万倍——她还记得，那年他说“不碍事……”

她意识渐渐模糊，涣散的目光好像看见了几步外的黑皮鞋，那鞋面离她不过三寸远，却感觉比上海到天津的铁轨还要长……

她耗尽了最後一丝力气，真的尽力了，终是没能擡起眼皮，再看一眼那个刻在她灵魂里的男人。好累啊…她缓缓地丶永远地，阖上了那双曾盛过爱恨嗔痴的眼。

鲜血顺着铁鈎滴落，砸在宁爱乔脸上。

孩子彻底傻了，瞪着眼看母亲胸前的血洞，看着她闭上的眼，看着她再无一丝生气的脸……他呆愣得如同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不会哭，连呼吸都忘了。

福嵘如遭万钧雷霆轰顶！脸上的暴怒丶嫌恶丶冷酷都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空白取代！他看着挂在铁鈎上丶如同一块破布的苏小乔，大脑一片空白！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

几秒後，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炸开：“不——！！！小瓷儿——！！”他双腿一软，半步路都走不动，手脚并用地朝她爬过去。

“小小…小瓷儿！！”他跪在血泊里，双手抖得不样子，想碰，又不敢，看着汹涌的血流出和她迅速灰败的脸，恐惧将他彻底撕碎，“不不……不要！！”

他不知道该怎麽办了，此刻谁能教教他该怎麽办？

他疯了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得肝肠寸断——那是他的命啊！

“求你……不要！求你……求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他的哭声一声比一声破碎，一声比一声凄厉。

小六脚步生风，飞快地往门口冲，眼前这景象，饶是见惯了风浪的他也被惊得魂飞魄散！他摸出钥匙，抖着手啓动汽车引擎。

汽车再驶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後了。

“救人！快快快！！！”小六的嘶吼声划破了死寂，他左手拽着中医，右手拽着西医。

老中医被扯得气都没喘顺，颤抖着手探了探苏小乔的鼻息和颈脉，颓然摇头。

西医翻开苏小乔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医药箱都没打开，“太迟了。贯穿伤，肺腑尽毁，失血过多……人走了至少一个多钟……”

“噗——！”

一直跪在血泊中丶死死盯着苏小乔尸身等奇迹的福嵘，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血珠溅在她冰冷苍白的脸颊上。他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砸在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血泊蔓延，浸透了她的衣摆，也淹没了他最後一丝光。雪无声地落下，覆盖着这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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