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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骨影,腕间情愫
永定河的水寒彻骨髓,月光洒在河面,碎成一片晃动的银鳞。裴照背着苏妄站在码头边缘,玄色衣袍下摆还滴着水——刚从密道出来时,两人都沾了不少泥污。苏妄的手臂被妥善包扎,此刻正指着河面上一处异常的漩涡:“胡当家说沉船在漩涡底下,是艘天啓年间的漕运船,当年运载军饷时沉的。”
“漕运船?”裴照皱眉,“天啓年间的漕运,多半与李嵩丶张猛有关,说不定船上还有当年贪腐的证据。”他看向苏妄,“你在这里等,我下去找万骨珠。”
苏妄按住他的肩,指尖触到他衣下绷紧的肌肉:“一起去。凤血佩能感应万骨珠,我跟着或许能帮上忙。”她晃了晃手腕,那里缠着圈新换的布条,是裴照用自己的里衣撕的,布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再说,你的蚀骨咒还没好,水下阴气重,我不能让你独自冒险。”
裴照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没再反驳。他解开腰间的绳索,一端系在岸边的老槐树上,另一端缠在两人腰间:“抓紧我。”
纵身跃入河水的瞬间,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裴照水性极好,背着苏妄也游得稳当,借着凤血佩透出的微光,很快就看到了河底的沉船。船身早已腐朽,桅杆斜插在泥里,甲板上散落着些锈蚀的兵器,更触目的是,船舷两侧竟挂满了白骨,像串在绳上的念珠,随着水流轻轻晃动。
“是当年的漕运兵。”苏妄凑近看,白骨的指骨都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像是死前在拼命挣扎,“他们不是淹死的,是被人活生生钉死在船上的。”
船舱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幽幽的绿光。裴照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舱内堆满了白骨,却整齐得诡异——像是被人刻意码放成墙,墙中央嵌着个拳头大的珠子,通体乳白,却隐隐有血丝在里面流动,正是万骨珠。
“找到了。”裴照伸手去拿,指尖刚要触到珠子,周围的白骨突然“咔啦”作响,竟自行拼接起来,化作一具具持剑的骨兵,拦住了去路。
“是骨罗的‘镇魂阵’。”苏妄认出骨兵额头的符文,与骨甲卫的同源,“他早料到我们会来。”
骨兵的剑带着刺骨的寒气刺来,裴照将苏妄护在身後,破虏枪横扫,枪尖撞在骨剑上,迸出火星。但这些骨兵比骨甲卫更灵活,且杀不死——打散了又会立刻重组,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操控。
“用凤血佩!”苏妄急喊,将玉佩往万骨珠的方向推。凤血佩的红光撞上白骨墙,那些骨兵突然动作一滞,符文上的绿光黯淡了几分。
裴照抓住机会,破虏枪直刺白骨墙的缝隙,枪尖带着红光,竟硬生生凿开个缺口。他伸手去抓万骨珠,指尖刚握住珠子,就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左臂的蚀骨咒突然剧烈疼痛,黑气疯狂翻涌,像是要与这股力量对抗。
“呃!”裴照闷哼一声,额角冷汗直冒。
“怎麽了?”苏妄扶住他,发现万骨珠的血丝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他血脉里钻,“这珠子有问题!”
“它在认主……”裴照咬着牙,强行稳住心神,“骨罗说它是骨母的心脏,看来需要活人的精血才能驱动。”他看着苏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阿妄,你先出去,我必须带它走。”
苏妄却握住他的手腕,凤血佩贴在他的伤口上,红光与万骨珠的乳白光芒交织:“要走一起走。”她的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是他的血,也是她的——刚才慌乱中,她的指尖被骨兵划伤,血也蹭到了他的伤口上。
两股血在万骨珠的光芒中相融,裴照忽然觉得蚀骨咒的疼痛减轻了,黑气竟被压制了几分。万骨珠的光芒也变得柔和,不再灼热,反而像有了生命,轻轻颤动着。
“我们的血……”苏妄睁大了眼睛,“它能安抚万骨珠!”
裴照也愣住了。他忽然想起先皇後手札里的一句话:“凤血与忠骨,相融可破万邪。”难道他的血脉里,藏着与先皇後同源的“忠骨”气?
骨兵的攻击再次袭来,这次却弱了许多。裴照握紧万骨珠,拉着苏妄冲出船舱,顺着绳索游向水面。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两人都大口喘着气,月光落在他们湿透的衣袍上,竟有种劫後馀生的清明。
“这珠子……”苏妄看着裴照掌心的万骨珠,它此刻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像颗普通的玉石,“真的能毁掉骨母?”
裴照点头,指尖摩挲着珠子上的血丝:“骨罗想用它做心核,我们就用它反过来克制骨母。”他忽然低头,看着苏妄被水打湿的鬓发,伸手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河水的凉意,却让两人都微微一怔。
苏妄的脸颊瞬间发烫,下意识地往後缩了缩,却被他轻轻按住後颈。他的掌心很烫,带着万骨珠的馀温,也带着他独有的力道。
“阿妄,”裴照的声音很低,近在咫尺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骨罗说的没错。”
苏妄的心跳漏了一拍,擡头撞进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像永定河的水,却比河水更烫,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我……”她刚要开口,就被远处传来的呼喊打断。
“裴少卿!苏姑娘!”是阿羽的声音,带着哭腔,“凌道长她……她被骨罗抓走了!”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阿羽从码头另一侧跑来,衣裙破烂,手臂上有很深的抓痕,显然刚经历过恶战。“我引开骨奴後绕路回来,就看到凌道长被骨罗的人押着往西北去了,说要去……去京郊的乱葬岗!”
乱葬岗。裴照的脸色沉了下去。那里是京城阴气最重的地方,骨罗选在那里,恐怕是要提前开啓血月祭。
他将万骨珠小心收好,重新背起苏妄,对阿羽说:“带路。”
阿羽点点头,一边跑一边说:“我在密道里听到骨奴的嘶吼,好像……好像骨罗在给它们喂一种黑色的药,吃了之後变得更凶了,还说要让它们在乱葬岗‘开荤’。”
苏妄趴在裴照的背上,能感觉到他奔跑时的震动,也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腿弯的手更紧了些。刚才未说完的话悬在两人之间,像根细细的丝,轻轻牵着,却比任何誓言都清晰。
她悄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缠着他的布条,布料上的温度仿佛渗进了皮肤里。远处的乱葬岗隐约传来诡异的号角声,像催命的符咒,但她的心却异常安定。
有他在,有万骨珠,有身边的阿羽,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敢跟着闯一闯。
而裴照奔跑的间隙,低头看了眼背上的人,她的呼吸轻轻落在他的颈窝,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他握紧了掌心的万骨珠,珠子的温热透过皮肤传来,像在提醒他:不仅要毁掉骨母,要救凌霜,还要……护好背上的这个人。
乱葬岗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那里的天空已泛出诡异的暗红,比血日阵时更浓,仿佛真的有血月要提前升起。骨罗的狂妄笑声隐约传来,像在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但这一次,裴照的眼神里没有退缩,只有坚定。他知道,这场决战,不仅是为了京城百姓,为了沉冤的忠良,更是为了身边的人——他要护着她,走到天光放亮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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