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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人一竹杖点在对方脚后跟上:“带路就好好带路,别拽着我。”
陆秉没撒手:“巷子里的地面不平整,我不得扶着点儿你啊。”
周雅人无法,便由着他拽。
陆秉的脑子这时才好像慢了大半个时辰似的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周雅人:“不对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那老顽固看徒弟看得这么紧,怎么可能放心让周雅人独自出京而不派随从护送?
周雅人淡淡“瞥”其一眼:“不然你还想让谁也来?”
陆秉仿佛心领神会了这个眼神,惊呼:“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周雅人不以为意,答得敷衍:“是啊。”
陆秉做梦也没想到,这哥们儿居然会为了他违背师命,独自奔袭数百里来北屈相助。
陆秉都快感动哭了,但是他酝酿半天,没酝酿出那滴惺惺作态的眼泪,只好作罢,一掌大力金刚手狠狠拍在周雅人的后背上,承载着他一腔汹涌澎湃的激动之情,大吼出声:“好兄弟!”
周雅人没防备他突然来这手,被陆秉一掌锤了个趔趄,整个胸腔都在震动,左脚重心不稳地滑出去,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险些没栽。
“陆秉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耳朵也快聋了,他耳力本就不似一般人,稍有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会放大数倍,何况陆秉近在咫尺的一声吼,“还有,说过多少次了,别冲我喊。”
陆秉连忙放低声音扶稳人:“错了错了,我错了,就是咱俩太久没见,一时忘了,主要我平常抓贼训人都是扯着嗓门儿吼,习惯了,下回一定注意。”
周雅人无语凝噎,继续闷头往前走。
陆秉锲而不舍地追问:“但是你偷跑出来,回去得挨板子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
“咋不用,你是因为我欸。”陆秉沉吟片刻,下了个决心,“等这案子结了,我亲自护送你回京,我替你挨这顿板子去。”
周雅人丝毫不跟他客气:“行啊。”
对方如此痛快,倒给陆秉整不会了,他憋了半晌:“——我说大兄弟,你怎么也不推辞一下。”
挨打的事儿谁会推辞,他又不是脑子缺弦的傻子,周雅人笑笑,漫不经心道:“知道你仗义,我领你这份情。”
陆秉:“……”他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又一时转不过弯来,毕竟是他自己主动请缨,要帮人领这顿罚。
周雅人垂眸,薄薄的眼皮覆了一半浅淡的瞳色,仿佛凝着一片荫翳,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消散,原本那副温雅的模样瞬间便清冷下来,一路听着陆秉的吐槽来到城门口。
“我已经吩咐人将城外那片出人命的地方圈守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
周雅人颔首:“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们且在原地等着。”
陆秉反应奇快:“那怎么行……”
周雅人打断他:“你既叫我来帮忙,就该按我说的做,一会儿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自会招呼,不会让你闲着。”
陆秉几番犹豫,依言道:“那你多加小心,一有危险就大声叫我。”
周雅人没忍住扬了扬嘴角:“就你会那两下子,还是我教的呢。”
说完就溜,并抬手掩耳,果不出所料,陆秉在他身后炸了毛,扯着嗓门儿鬼嚎:“姓周的,你少瞧不起人,你陆小爷这些年在北屈捕盗捉贼威名赫赫,靠得可不是那区区两下子,不信滚回来咱比划比划,我不打得你告饶!”
周雅人懒得搭理这只嘴壳硬的死鸭子,头也不回地迈向那片枯草丛生的荒原。
守兵提着盏纸糊的红灯笼凑到陆秉跟前儿,打算贡献出来:“陆小爷,天这么黑,他不打个灯笼吗。”
陆秉气不打一处来,矛头即刻转向守兵:“有大病是不是,你见过哪个瞎子需要打灯笼的?!”
“啊?”守兵惊了,“他瞎啊?”
陆秉跟个炮仗似的,只许州官放火:“你才瞎,你全家都瞎。”
守兵委屈巴巴的:“不是,我真没看出来他瞎……”结果话没说完就挨了顿削,削得守卫吱哇乱叫。
周雅人听着身后动静摇摇头,忽然有些感慨,以前在京中满地权贵,轻易惹不起,陆秉凡事还知道收敛,压着他那狗脾气,成天只顾着与一帮不思进取的败家子儿鬼混。不曾想他如今回了北屈,天高皇帝远的,陆秉当了个不大不小的捕快头子,居然横起来了,逮谁骂谁。
其实陆秉还是掂量得清分寸,只敢跟手底下的啰啰耀武扬威,对上,照样该装孙子装孙子,他自己管这种欺软怕硬的无耻行径称为识时务。
识他个不要脸的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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