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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第1页）

第31章

晚归的赵氏当然免不了一顿数落，在大门口与他撞个正着的除了不染还有丹枫。那小妖不找胜柏，不找荼蘼，偏找来苏氏与他一同外出寻人足见他的知人善任。他直觉这个姓苏的哥哥不一般，十个指头伸出来尚且不同长度，异姓兄姐间自然也不乏亲疏之分。不染看得出赵氏对胜柏荼蘼更倾向于倚重，而对苏丹枫除了倚重之外还多了很多依赖。当然了从丹枫的神情里不染也不难看出他对赵氏独专的宠溺。毕竟区别对待这种事不染可熟得很。

所以，丹枫就成了这个机灵狡黠且对赵氏别有用心的小东西必然要去讨好的人物。向他展示自己对赵氏的重视便是方式之一。如果说，他对待胜柏和荼蘼可以平交而论，但对待丹枫那就真的算侍奉长兄了。这不，为了加深对苏氏的了解，那小妖便借口昨夜劳烦了人家要请人吃饭以表感谢。园子里那凉亭自建成之後也没用过，赶上时节正好，不染便把聚餐的地点定在了那里。

“叫上柏哥哥和姐姐一起吧，打哥哥回来咱们还没聚过呢！”赵氏对着丹枫提议道。

“胜柏压根不是凡人，他日食两餐这会子都睡了。荼蘼自打成年也不爱与咱们凑和，便别烦人家了！”赵氏喜欢热闹可丹枫却是个冷清的性子，加之他看出了赵氏提议时不染脸上一闪而过的不乐意遂直接拒了赵氏。虽说他对他的小浊哥儿通常有求必应，但今日他盘算着再细瞧瞧不染，自觉干扰越少越好。

“省春～是要在春日里便开始反省吗？呵呵～”赵氏给这凉亭题的名成功的沦为了那小妖口中的笑料。

“君子博学而日叁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这可是美德。教你这厮说得像笑话似的！”赵氏微嗔道。

“年头省了不算还要日三省，你也不嫌累！像个迂夫子似的，也不怕给自己省傻了。”丹枫结结实实又补了一刀，他与那小妖讥讽起赵氏来真可说是同恶相济。作为一个无原则丶无下限溺爱弟兄的大哥，丹枫一直希望赵氏能活得轻快，哪怕失掉些周正。

“哈哈哈哈……”不染笑得甚猖狂。

“哎呀！哥哥！”赵氏表示你拆我台，我很不满。

“还挺气派！”那小妖笑够了就进了亭子，他每天忙忙叨叨的一直也没顾上好好来瞧瞧。可惜了这麽个造型精美又大气的双层八角大凉亭孤单单的在坡上立了那麽久都没人光顾“哥哥快看！这亭中多宽敞，放上几张八仙桌还富裕好大地方呢！”

“伯渊爱听曲儿，自然得建得宽敞些，给曲艺班子留出地方。”丹枫提点道。

“将军真是好雅趣呢！”不染扭过头望着丹枫笑眯眯道。

“嗯”丹枫表示肯定。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赵氏可看不惯了，此刻自己怎麽竟还显得有那麽些多馀呢？不染小嘴儿甜腻腻，唤丹枫一口一个“哥哥”奈何自己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你呀丶您呀丶将军的”没半点儿新鲜。席上不染滔滔不绝对着丹枫问东问西，比如“哥哥爱吃什麽菜？喜清淡还是厚味？爱喝什麽茶？喜熏什麽香？”等等等等都是些有关人家喜好的小问题。投其所好自然是与某人迅速热络起来的好法子，那小妖为了讨好丹枫也是蛮努力的。

至于丹枫，倒是人家问什麽他就答什麽。只是言简意赅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基本上三个字以内结束战斗，一句“皆可”普遍适用。所以那小妖看似问了一箩筐，实际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对此他没什麽不悦，反倒觉得丹枫藏而不露很明智。他觉得嘴严的人靠得住，这点他与荼蘼的看法不谋而合。不过，若这嘴严的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那有多烦人也是不言而喻的。

既然从人家嘴里问不出什麽那李小妖就只能自己观察了，他发现这个话不多的丹枫喜食冷餐。羹汤和正菜都要放凉了才入口。不染规劝他说过食生冷有碍肠胃，人家也只是点了下头聊作回应，然後该怎麽吃还怎麽吃。丹枫这种饮食习惯由来已久且一辈子都没改过来，这与他遇见赵氏之前的经历有关。那段日子决定了他一生的基调也奠定了他的清冷与阴寒。

这期间，丹枫一样在观察不染。他看人家每每给赵氏斟酒都掐着量，借口其伤愈不久，抠嗖嗖得多倒一滴都不肯。于是乎他对不染的认识里便加多了一条：体贴。看着自己那受气包儿似的敢怒不敢言的弟弟，他对不染的认识里就又加多了一条：善治。体贴不做评价但善治这点在丹枫看来可是妥妥的优点，只因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有人能牵制自己那牛一样犟的弟弟。

翌日军中，苏副将将自己这半年多的工作成果集结成册汇报给了赵氏。他的这本《塞外部志》里详细记录了包含草原十二部以及远致西尽之地诸城邦的规模丶部族所长丶産业基础丶佣兵多寡丶各首领及其亲族网络，等等一应信息。正所谓知己知彼，赵氏带着维和治乱的重任而来同时更要肩担戍卫边疆的使命。所以苏丹枫这趟差事办得周全与否就至关重要。

当时赵氏想都没想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丹枫。而他对丹枫的信任可无关盲目，他的这个哥哥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工作中亦或血雨腥风中都是自己坚实的依靠。苏丹枫一直是个不负所望的存在，他的实力犹如参天巨木的枝叶，不敢说遮天蔽日，但荫蔽彼此已全然足够。

随着丹枫的正式回归，赵氏每每上班下班也有了最好的陪伴。工作和生活理应有清晰的边界，而赵氏更愿意把不染归进自己的生活里。让他掌家理财比让他整日唧唧歪歪管着自己可好太多了。自此李氏的职务里便少了跟着赵将军城里城外颠簸这个项目了。规矩虽如此，可那小妖哪日要非跟着自然也是谁也拦不住。

赵氏看上去很珍惜这段短暂的清净，可他这几日也不止一次叫错了勤卫兵的名字。就连放工回家的路上也是“不染不染”的五句话里三句在说那小妖。丹枫看破不说破。偷偷笑话他的同时也不忘暗暗寻机表露着自己对那小东西的看法。

“哥哥，咱买些糕饼去！”赵氏说罢下了马，拉着丹枫又进了一品斋“他家的凉菓夏日里花样最多了！你看，还有做成草蜢模样的，回去打开一看准要吓不染一跳！哈哈～”

“就你瞧他体弱心虚幼小无辜的，依我看他八成是个小兽！一只点心草蜢还能吓着人家？！”

“小兽！这诨名好！他听了不服气准要叫嚣！到时我就实说是哥哥给取的，他准怂！他那日还问我说你怎麽总板着脸，我觉着他挺憷哥哥的呢！哈哈～”

“你也是好糊弄，他头回见我便敢直视我的眼睛，这像是会憷的？！只怕他情绪上来谁的脸面都不买呢！”

“哎呀！哥哥慧眼！我也是跟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是个胆子大的有脾气的！哥哥却一眼瞧明白了他。看人我总是不如哥哥的。这样好的本事，哥哥得闲也教教我吧！”

“有我在你身边你不必浪费精神学这些！况你只是心存良善，总爱把人往好里归，又不是傻子！”丹枫看赵氏何尝不是天好地好。在长兄如父的丹枫眼里业已长成的赵氏永远是那个善良勇敢的小屁孩儿。他俩虽相差没几岁，但丹枫身上老早就有了一股家长风范。他其实一直不太想承认他的小浊哥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乃至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作为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苏丹枫自然而然的希望他能一辈子把赵氏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哈哈哈哥哥真是～”赵氏笑得愈发爽朗起来“哥哥你看今日的落霞多美！那小兽最爱看落霞了，他心情一好料理的饭食定然更美味，哥哥跟我回温雅轩一道用饭吧！”赵氏老被丹枫当成小孩子，他自己也得负很大一部分责任。谁教他从小到大就只对着丹枫一个人撒娇耍赖呢。这不，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呗，还非要笑咪咪的挽住人家丹枫的胳膊是干嘛呢？

“好！”丹枫记得自己至少有五年没听过赵氏这般的笑声了，他心中一阵窃喜，喜的是那小兽有本事让他的小浊哥儿再度开怀。他心中还有些酸溜溜，说来也是因为一样的事由。至于屡屡成为赵氏撒娇耍赖的对象，丹枫不仅受用还很喜欢他这样，这极大的满足了他作为家长的虚荣心。

晚饭过後丹枫就回了正雅居，趁不染煮茶的工夫，赵氏顽皮的拿出那只点心草蜢摆在了盘子上显眼的位置。他等着看不染被吓一跳的好戏，没承想人家拿起来瞅了一眼，说了句“做得真像”便直接塞进嘴里嚼巴嚼巴给咽了。

“果然是个小兽这都敢吃！”赵氏一副不可思议，扫兴道。

“小什麽？点心而已怎麽不敢吃？！”不染傻傻不清楚。

“哥哥说你不是善茬儿，说你是个披着羊羔皮子的小野兽！装着乖巧柔弱实际比谁都生猛！还真是一点儿说没错！”赵某人把自己的心里话愣安到了丹枫头上，添油加醋的狂造谣。

“我……呵真是！我要是小野兽他就是大冰山！我对人好歹还有个笑模样他呢？三伏天跟他待一处准保凉飕飕！省蒲扇！”不染丝毫没有怀疑过赵氏那话的真实性，他大概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赵氏再诚实的人了。他对赵氏的信任一样是盲目的。

“别这样说他！你不知道哥哥幼时很苦的！自小被人贩子拐走，在贼窝里受了好些年的罪！虽然他面上冷冰冰的不爱理人可心里是暖的，对我别提有多照顾关爱了！”自己几句话就给丹枫招了顿嫌弃，赵氏可心疼坏了，只能使劲儿找补。

“被拐走怎会留在贼窝里？不是应该被卖掉麽？”

“他说自己卖不出去！”

“啊？！呵呵～”不染知道不该笑可实在没忍住。

“哥哥说不管被卖去谁家他都是一通闹，没几日便给退了货。他说自己幼时天真，以为这样那些贼人就会送他回家。可换来的却只有以调教为名的虐打。哥哥是个天生的硬骨头，他咬牙忍着就是不肯学乖，直到九岁上教我们遇见……”赵氏渐渐陷入回忆里，显出了忧郁。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日阳光明媚的街市上，那个不顾自己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

“那将军为何没差人送哥哥回家呢？”不染看出了赵氏表情上的异样，紧接着发问。意图打断他的不愉快。

“哥哥被拐走时太小，只依稀记得家门口有片金灿灿的麦田。至于具体是什麽地界乃至自己和家人的姓名全都记不得了，好在知道自己属马，否则连确切的年纪都不得而知！”

“那就难怪了，山河广博，金灿灿的麦田何止百千万处……不过话说回来，我今日随胜柏哥哥去库房盘点，发现一箱子契凭文书记的都是苏副将的名儿。胜柏哥哥说这些实在都是您的産业。粗算下来也是山海一样的银子呢！将军都记了人家的名儿，不怕人家哪日私吞了？！”所谓在其位谋其政，那小兽既被指派去掌家理财便不得不操心起了财主家的财産安全。

“哥哥身份特殊，算是我母家的养子！他与我一同长大甚是亲厚，没什麽好不放心的！”

“亲厚？呵呵～多少亲兄弟还在背後互相捅刀子呢！何况将军与苏副将本也不是血亲……”

“你觉得我这样轻信轻予不好？”

“自然！不止苏副将，实在讲，您也很不该让我这个才相识没多久的外人随便插手府中産业的！”

“你不知我与哥哥的过往才会这样怀疑。他日有机会我再仔细说与你知吧，至于你……吾只问这一次，可信得麽？”不染看着赵氏不作声，只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肯定。二人相视而笑，眼里都有了柔情。造物垂怜！瞎猫碰上死耗子总算两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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