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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第1页）

第38章

冰冷。

无孔不入的冰冷。

不是污水的湿冷，也不是金属的锈寒，而是一种更深入骨髓丶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绝对低温。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麻木中沉沉浮浮，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像被无形的冰锥刺穿神经，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随即又被更深的麻痹淹没。

身体的感觉是破碎的。左臂和肋骨的断裂处传来持续不断的丶被强力拘束固定的钝痛。後背的伤口在冰冷的环境下反而失去了知觉，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奇痒，仿佛伤口深处正在滋生某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脖颈丶腰肢丶双腿被冰冷坚硬的金属牢牢禁锢，倒鈎刺入皮肉的刺痛感被强大的生物电流抑制着，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

谢沉璧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钉在冰原上的标本。动弹不得，连思维都变得粘滞而缓慢。影蚀那冰冷庞大的意志投影带来的冲击，裴烬痛苦残响的哀鸣，以及最後时刻意识核心那失控的丶混乱的爆炸…这些记忆碎片如同冻结在冰层中的气泡，模糊而遥远。

唯一清晰的，是胸口那一点微弱却异常执着的暖意。玉蝉。它紧贴着冰冷的皮肤，如同冰封地狱中唯一不肯熄灭的炭火，持续散发着温润而滚烫的暖流。这股暖流顽强地抵抗着麻痹电流的侵蚀，丝丝缕缕地渗入她冻僵的躯壳和濒临冻结的意识核心，成为维系她最後一丝清醒的锚点。

“…守住…心…”裴烬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断断续续地在她意识深处回响。带着无尽的疲惫，也带着最後的不屈。

她强迫自己“睁开”意识的眼睛。眼前的景象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种深沉的丶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蓝色。她似乎身处一个极其空旷丶冰冷丶光滑的空间。地面丶墙壁丶穹顶…所有能感知到的表面，都是一种冰冷的丶非金非石的黑色材质，光滑得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任何光源，但整个空间却弥漫着一种均匀丶黯淡丶令人心悸的幽蓝微光。

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丶类似高压静电场産生的微弱臭氧气味。绝对的寂静。没有风声，没有水滴，只有她自己被压抑到极致的丶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脏在麻痹电流下缓慢而沉重的跳动声。

她的身体被呈“大”字形，牢牢固定在一个冰冷的黑色平台上。手腕丶脚踝丶腰部丶脖颈都被冰冷的金属环箍住，材质与禁锢她的“烬蝎”束缚爪类似，但更加精密，表面流动着极其微弱的幽蓝色能量纹路。这些环箍不仅固定着她的身体，还持续释放着抑制神经和肌肉活动的生物电流。一根更粗的丶透明的软管从平台下方延伸出来，连接着她手臂的静脉，缓慢地输入着冰凉的丶维持生命的营养液和某种强效镇痛镇静药物。

平台位于这个巨大空间的中央。在她模糊的视线边缘，似乎矗立着一些形态怪异的丶冰冷的黑色设备，表面同样流动着幽蓝的纹路，如同沉默的墓碑。

这里…就是影蚀的巢xue？鬼市的核心？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丶如同精密钟表齿轮啮合的声响，打破了死寂。

谢沉璧艰难地转动唯一能轻微活动的眼球。只见在她正前方不远处，那片光滑的黑色地面上，无声地升起了一个同样材质的黑色圆柱体。柱体顶端，悬浮着一颗…东西。

那是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丶形态极其不规则的晶体。它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丶不断缓慢旋转的暗红色，内部仿佛有粘稠的丶如同熔岩般的物质在涌动，又像是凝固的丶沸腾的血浆。晶体表面布满了细微的丶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裂纹深处，隐隐透出更深的丶令人不安的幽绿光芒。

这颗晶体散发出的，并非热量，而是一种极其阴冷的丶仿佛能吸走所有生机的气息！一种难以言喻的丶混合了极致痛苦丶绝望丶怨毒和不甘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辐射，从那晶体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仅仅是感知到这股波动，谢沉璧的意识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灵魂都要被那无尽的负面情绪所污染！

痛苦结晶？！影蚀收集的…痛苦？！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颗悬浮的暗红晶体旁。

深色的衣物，衬得他身形愈发颀长而瘦削。脸上没有戴面具，那张清癯而平静的脸庞在幽蓝的微光下，如同玉石雕刻，没有任何表情。正是影蚀（蝎首）！

他撑开那把纯黑的油纸伞，伞面在幽蓝的光线下，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投下更加深沉的阴影。他静静地伫立着，目光如同深渊，平静地注视着那颗悬浮的丶散发着无尽痛苦波动的暗红结晶。

他没有看谢沉璧，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影蚀缓缓擡起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动作优雅而精准，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颗暗红结晶的表面。

随着他指尖的拂过，结晶内部那混沌的暗红色物质如同被注入了活力，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表面蛛网般的黑色裂纹中，幽绿的光芒大盛！一股更加清晰丶更加浓郁的精神波动被强行抽取出来！

谢沉璧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被抽取的精神波动中，她清晰地捕捉到了…裴烬的气息！不是残响，而是更加本源丶更加纯粹丶被强行剥离和凝固的痛苦本质！她甚至“听”到了那被强行压制的丶无声的嘶吼！看到了那被冰冷手术器械切割神经时的极致恐惧！

影蚀！他不仅折磨裴烬！更将他最极致的痛苦，如同标本般剥离丶收集丶凝固成了这颗…结晶？！这结晶…就是他所谓的“实验数据”？是他观察“因果”的…标本？！

极致的愤怒和刻骨的仇恨，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麻痹电流的压制！谢沉璧的身体在冰冷的禁锢环中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涌出！那双被血污和绝望覆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影蚀那平静得令人发指的侧影！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要刺破这冰冷的空间！

然而，影蚀依旧没有看她。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颗痛苦结晶上。他指尖的动作不停，像是在调试一件精密的仪器。那颗暗红结晶在他的操控下，旋转得越来越快，内部涌动的暗红色物质如同沸腾的血浆，散发出的痛苦和精神污染波动也愈发强烈！

谢沉璧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被那庞大的负面情绪冲击！裴烬的痛苦，混杂着结晶中其他无数未知存在的绝望哀嚎，如同亿万根毒针，狠狠刺入她的灵魂！玉蝉的暖流疯狂运转，死死抵抗着这精神污染，却也让她承受着双倍的痛苦！

影蚀的指尖停在了结晶的某个点上。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感受着什麽。深渊般的眼眸中，一丝极其细微的丶近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闪过——那是一种纯粹的丶对“数据”变化的观察和记录。

“…痛苦…的纯度…提升了…”他低沉冰冷的嗓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在空旷的空间里轻轻回荡。“…‘因’的…烙印…更加…清晰…”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那颗结晶宣告。然後，他的目光，终于缓缓转动，落在了平台之上，那个被禁锢着丶因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的渺小身影上。

那目光，平静，漠然，如同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菌。

“…你的…痛苦…似乎…能…共鸣…”影蚀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甚至…能…激活…‘钥匙’…”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谢沉璧破烂的衣衫，落在了她紧贴胸口的玉蝉位置。

“…很好…”他撑开黑伞的身影微微前倾，苍白的手指缓缓擡起，这一次，指尖指向了谢沉璧。一股无形的丶冰冷的意志压力瞬间降临！比在意识虚空中更加凝练丶更加直接！“…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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