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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君有疾否
西南多雾多山,要见邻居都得翻山越岭,更何况武林消息。要得武林消息,必得前往净山门山脚葫芦州,于江湖茶馆置一杯茶。茶馆外妇人卖角瓜,清水濯之,滋味甚美。净山门弟子等妇人刮了皮,便将碧玉似的清凉瓜肉递来,弟子们人手一根,啃得咔咔脆,再来茶馆里点壶茶,听远在天边的北境争斗。茶馆之中另聘抚琴女子,奏《广陵散》。净山门弟子吃瓜吃茶,听琴听雨,且北境打起来,和南边毫不相干,心情美不胜收。待到天色将晚,便回山门歇息。妇人扫净门外的瓜皮,便先行离去。而抚琴女子半个时辰後方才离开。归家之後,李飘蓬摘去妇人打扮,家中袅袅已等候多时,她行走自如,神志清醒,一切如常。袅袅对他轻声道:“阿夸……你和宣女君说过了吗?”阿夸道:“我已给她递了纸条,我们徙路南迁,北境纷争仍达此西山。我心中不安,思前虑後,向以南海而去,绝其人境,方得安宁。”袅袅有些紧张:“那她如何说?”阿夸摇头道:“宣女君①道,她居于此地,偶尔能与五公子见面。而她背上的鹦鹉告知她,如果四公子在世,也会喜欢这里。她不会和我们一起走的,但她欣喜我们两个都长高了。”袅袅一时沉默後道:“我们迢迢路程,与旧时主上会面後,匆匆离散。我已不知,我们到底该去往何方了。处处都是听风楼的人……”“南北消息互通没那麽快。”阿夸坚定道,“远去南理婵娟海,那里绝没有听风楼眼线。”袅袅抱着自己的膝盖:“……南理,是铁胆的家乡呢。”阿夸抿了抿嘴後发问:“你是不是怪我?”袅袅没有回应。阿夸却冷声道:“我知道,你怪我。我锁了你的奇经八脉,让所有人觉得你已经死了。我再马不停蹄带你走,一路你都病邪浑噩,不肯和我说话。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完成任务後就离开听风楼。没有比那天更好的机会了,桥人们不会来找我们,星派会以为我们死在坟墓里。否则这一路上怎麽会如此畅通?”袅袅仍然没有回应,她轻轻哼起铁胆时常唱的歌。空中一道畸月弯如长弓。薛冲看不见月亮,红林…
西南多雾多山,要见邻居都得翻山越岭,更何况武林消息。要得武林消息,必得前往净山门山脚葫芦州,于江湖茶馆置一杯茶。
茶馆外妇人卖角瓜,清水濯之,滋味甚美。净山门弟子等妇人刮了皮,便将碧玉似的清凉瓜肉递来,弟子们人手一根,啃得咔咔脆,再来茶馆里点壶茶,听远在天边的北境争斗。
茶馆之中另聘抚琴女子,奏《广陵散》。净山门弟子吃瓜吃茶,听琴听雨,且北境打起来,和南边毫不相干,心情美不胜收。待到天色将晚,便回山门歇息。
妇人扫净门外的瓜皮,便先行离去。而抚琴女子半个时辰後方才离开。
归家之後,李飘蓬摘去妇人打扮,家中袅袅已等候多时,她行走自如,神志清醒,一切如常。
袅袅对他轻声道:“阿夸……你和宣女君说过了吗?”
阿夸道:“我已给她递了纸条,我们徙路南迁,北境纷争仍达此西山。我心中不安,思前虑後,向以南海而去,绝其人境,方得安宁。”
袅袅有些紧张:“那她如何说?”
阿夸摇头道:“宣女君①道,她居于此地,偶尔能与五公子见面。而她背上的鹦鹉告知她,如果四公子在世,也会喜欢这里。她不会和我们一起走的,但她欣喜我们两个都长高了。”
袅袅一时沉默後道:“我们迢迢路程,与旧时主上会面後,匆匆离散。我已不知,我们到底该去往何方了。处处都是听风楼的人……”
“南北消息互通没那麽快。”阿夸坚定道,“远去南理婵娟海,那里绝没有听风楼眼线。”
袅袅抱着自己的膝盖:“……南理,是铁胆的家乡呢。”
阿夸抿了抿嘴後发问:“你是不是怪我?”
袅袅没有回应。
阿夸却冷声道:“我知道,你怪我。我锁了你的奇经八脉,让所有人觉得你已经死了。我再马不停蹄带你走,一路你都病邪浑噩,不肯和我说话。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完成任务後就离开听风楼。没有比那天更好的机会了,桥人们不会来找我们,星派会以为我们死在坟墓里。否则这一路上怎麽会如此畅通?”
袅袅仍然没有回应,她轻轻哼起铁胆时常唱的歌。空中一道畸月弯如长弓。
薛冲看不见月亮,红林梅州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她早间吃饭,总觉得昨夜和步琴漪争吵,像场春梦。男鬼怨气缠身,来索她的阳气,随後便飘然远去。唯有身边的傻子多了根线是真的。
而她手里的烧火棍也是真的。
步琴漪没动过烧火棍,也没拿走。这事让薛冲相当不安。一来他没拿走,代表他已不在乎。那麽她千里奔走红林梅州,便失了一半意义。二来这麽宝贵的东西是宁不苦保守,他见了恐怕又多生疑窦。
薛冲垂头丧气,烧火棍里的思危剑成了烫手山芋。北边三个人已经快打破头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听到客舍老板在说兰天枢得到谁的消息,思危剑在某门派藏着,他想要屠杀了某门派满门;兰捺趁机大扬仁德之名,与兰天枢打得不可开交,救该门派于水火之中;石胡笳又跳出来骂兰捺虚僞,思危剑在这门派的消息藏着的消息就是兰捺找听风楼传播出去的。几人各执一词,但还是在找剑的阶段,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薛冲要是回到北境,振臂一挥思危剑在她这里,胡笳不论,那两个姓兰的不把她打成肉泥,都算客气了。
薛冲想到这里,大方地把烧火棍递给身边那个傻子:“你拿着吧。”
宁不苦居然不要:“我又不聋。老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薛冲瞪着他,宁不苦低头呼哧呼哧地喝稀饭,邋里邋遢把垂纱喝到了碗里。薛冲不忍心看他,更何况步琴漪,指不定兰捺兰天枢没赶到,步琴漪先把他打成肉泥。
送思危剑这事算是告吹了,薛冲没胆量见铁胆,但她还有件事要做。
姜徽君的家人们与她一起痛快地哭了一场。
姜前辈的父母头发全白了,几十年杳无音信,他们都以为她早已死在北境。而前辈曾对薛冲说过,她这辈子没什麽出息,没脸回家。
姜前辈的母亲颤巍巍地握住薛冲的手:“我儿死前寒乎?得食乎?”
薛冲想起一日三餐腊肉咸菜度日的姜前辈,拙劣道:“我给前辈烤了肉夹馍,是西北食物,很好吃的。”
于是这位老母亲便只垂涕,而不再发问。
姜前辈的哥嫂决定杀鸡宰鹅宴请两位北方来客,又叫小儿子去沽酒给薛冲吃,薛冲吓得站了起来:“我什麽都没做!”
她坦然将背了一路的剑卸下,对其家人道:“这是她的佩剑。佩剑之中有她一生心血,我不能贪了。诸位是她的亲人,我送过来,此事已了。午间就不用饭了。”
姜大哥犯难道:“……我们一家代代行医,只有妹妹一人习剑。恩人你就是还给我们,我们也不懂啊。”
一直沉默的姜家老伯便扯来孙子,命其向薛冲下跪:“此子名唤史策,素日里不好读书,唯好舞刀弄棒。我女远上天都习剑,一去不还。老夫深以为戒,不欲其再学剑。如今恩人侠肝义胆,不求回报。老夫却有一求,求你收他为徒。”
那叫史策的漂亮小孩立刻磕了几个响头。
薛冲哪见过这架势,面红耳赤地拉小孩起来,但史策大眼如炬,一把抱住薛冲的大腿:“师父不收我,我就不起来!”
姜老伯劝薛冲道:“犬子所言,全是实话。我家人收了这剑道心得,也是睁眼瞎。岂不全废了?且恩人你固然霁月清风,却也是女儿死前唯一托付之人。你若收了这孩子,是两全其美之道。”
姜前辈一家齐齐上阵,门口的鸡一命呜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锅竈,加上莲藕青瓜山芋,炖成一锅,而宁不苦下筷子的速度更是有如霹雳弦惊,薛冲一个没拦住,史策就成了她的第一个徒弟。
薛冲拗不过,前辈的剑还了回去,剑道却是她自己收着了,还多了个水灵灵的小孩围着她叫师父。
薛冲硬着头皮道:“我家师门不叫女人师父。你叫我师母就成。”
“师母!”史策从善如流,一个大鸡腿落到薛冲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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