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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60章娘还是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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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劫者,携记忆入世,封法力于泥胎,真真切切,去尝那七味苦胆,与应立于忘川渡口,魂魄浸染着前尘旧忆的微光。
“去吧。”孟婆的声音无悲无喜,递来一碗浑浊的汤,“此汤非为忘情,只为封存你一身仙灵之力,直至劫满归位。”
汤水浑浊,与应仰首饮尽,一股沉重枷锁瞬间缠缚神魂,仙骨灵光尽敛,唯馀凡胎的滞重与记忆的剔透。
她踏入红尘,此一世,她是江南烟雨中小小医馆的学徒,名唤“阿应”。习惯了孤影茕茕,习惯了在无人处仰望那遥不可及的星汉,直到某日,药柜後整理晒干艾草,无意间瞥向街角——
一个身影。
白衣胜雪,与市井的灰暗格格不入,脸上覆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白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阿应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想调动法力探查,回应她的只有凡躯的无力感。
她无从分辨,白狐面具隔绝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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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阿应已能独当一面,一个暴雨倾盆的午後,雷声滚滚,乌云如墨。
她撑一柄破旧油纸伞,匆匆赶往邻镇送药,雨水砸在伞面噼啪作响,汇作浑浊溪流,冲刷着青石板路,天地一片迷蒙水幕。
长街寂寥,行至街心,前方蓦然撞入一队刺目的红。
一支迎亲队伍。
那喜庆的红,在灰暗雨幕中洇开,透出荒诞的凄怆,与此同时,长街彼端,另一抹更沉重的颜色,缓缓压来——
是一支出殡的队伍。
披麻戴孝的亲人哭声被雨声吞没,只有一张张悲戚的脸在雨水中模糊不清。
红与白,生与死,喜与悲。
两支队伍,在这狭窄长街,滂沱雨幕里,避无可避地相遇了。
人群瞬间凝固,唯馀雨声哗然,擡轿的与擡棺的汉子面面相觑,送亲的与送葬的亲友僵立原地,不知所措。
红白相撞,大凶之兆。
阿应也被困住,她撑着伞,站在泥泞的路边,看着眼前这荒诞又宿命般的一幕,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打湿了她的肩膀,寒意刺骨。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中,她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帘,再次捕捉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他依旧站在街角一处稍高的屋檐下,白衣在雨中依旧纤尘不染。
隔着雨幕。
隔着人群。
隔着轮回的距离。
那目光落在她身上。
心跳再次失序,未及看清面具後的眼神,送葬队伍中老者一声悲鸣撕破僵局,人群骚动,擡棺者咬牙欲从旁挤过,迎亲者慌乱退避。
混乱中,阿应被人群推搡了一下,油纸伞脱手飞出,冰冷的雨水砸在她脸上丶身上,让她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一支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从旁边伸来,稳稳地扶住了她踉跄的身体。
阿应惊愕擡头,扶住她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汉子,穿着粗布短打,脸上带着焦急:“姑娘当心!”
她站稳道谢,再擡眼望向街角。
那抹孤绝的白,已杳然无踪,雨依旧下,红白两队在狼狈混乱中错开,各自驶向命定的终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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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无情,小镇医馆的阿应,终究未能挣脱凡尘女子最寻常的樊笼,一纸婚书,将她许予邻镇素未谋面的富户之子,缘由直白:丰厚聘礼,可解医馆燃眉。
大婚之日,锣鼓喧天,阿应穿着厚重繁复的嫁衣,如同一个被精心装扮的祭品,坐在花轿中。
轿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留下轿身摇晃带来的眩晕感,她低头,看着自己交叠放在膝上的手,腕间,空无一物。
那串象征解脱的菩提珠,连同那个装着它们的锦囊,早已在投入轮回时,被彻底封存,感知不到,更取不出。
花轿行至镇外长亭,依俗稍歇,阿应被搀扶下轿透气,沉重凤冠压得颈项酸痛,她仰首望天,目光却在不经意间,骤然凝滞——
是他。
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依旧是那张毫无表情的白狐面具,他静立长亭外一株老柳树下。
隔着喧天锣鼓,隔着满目宾客,隔着这身沉重的红,他的目光穿透一切,落在她身上。
这一次,阿应清晰地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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