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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开闲言碎语,一家人搬去镇上。这里没人认识,没人好奇,三个伤痕累累的人得以改头换面。
每天早上,王美兰去学校,而何石瑞则骑着自行车到城郊上班。
为什麽不搞个摩托?小何问。
老何嘟囔着不爱,说速度太快,危险。
印象里,老何有一身帅气的制服,像是警察。
这让男孩感到隐隐的骄傲。神爱他,神听见了他的祈祷,人生重改,他的爸爸从癞子变成了警察。
新的人生快活,温馨,不必再小心翼翼。盘子打了,父母先关心他的手。家里没人吵架,没人骂难听的话,而他的课本和衣裳也永远干净整齐。
不再胆战心惊後,他发现自己居然擅长读书,稍微学了一阵子,就考上了重点中学。
秋後第一片叶子落下的时候,老何带他去买新鞋。
“贼,抓贼!”
随着这一声,老何本能地追出去,何川赤脚站在原地,看着他爸就这样匆忙地跑走,跑出了他的人生。
他恨自己没有拦住,又一次。
警局里,王美兰哭,他握住她的手,话哽在喉间,却不敢说。
说了就彻底完蛋。他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家。
陪着王美兰去给老何办手续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何石瑞不是警察。他以前在厂里干保卫科,後面为了何川搬家,便去镇上的某个小区当了保安。
杀人的凶徒一直没抓到。渐渐的,旁人对老何的评价也变了调,他的勇敢和正义被扭曲,沦为看客嘴里的逞英雄,强出头,不自量力……
何川恨,恨这个世界好人没好报,像林广良,像何石瑞,像大爷,像爷爷……
再後头,他赌着口气,考警校,当警察,他发誓要替好人挣一个好结局。
另一个,当警察,这也是他跟仁青从儿时起就共享的一个梦。
小时候,他俩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警察抓小偷。在稚野搬来之前,村里没人爱搭理他俩,再凑不出第三个玩伴,两人只能轮流当犯人。
“不许动,警察!”
小山蹦上去,将仁青的胳膊扭在後头。平日里怯生生的小山只有在扮警察的时候才会放开嗓门。他将仁青按在草垛上,踩着他的背,大声叫,“不许动,警察!”
他还喜欢玩开枪的游戏,叭,用手比着,仁青便顺从地倒下。
一个下午,他能枪毙李仁青好几十回。
仁青倒也不烦,头上沾着碎草渣站起来,笑着问,“玩够没?”
“没有!”
“那再来!”
仁青爬起来,小山又一次将他枪毙,他向前扑,倒在草上。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
此时的何川张大了眼,看童年的夥伴从黄昏时的草垛中起身,一步步向前,走过十二年的颠簸,一路走到他的面前。
再看,已是西装笔挺,宽肩阔背,他长成了自己不认识的大人模样。
“李仁青!”
他控住不住地吼出来。
他看见仁青闻声回头,一瞬间的错愕。那双眼又是小时候了,澄澈中掺着点惶惑无辜。
他立在那,自己也不知道那句话究竟是出自谁的口,是何川,还是小山?也不知话语背後隐忍着怎样的心情,是担忧,是愤怒,是轻视,或者失望?
他只是听见一个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硬。
“小心点,别落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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