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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资本棋局麻柳陷落(第1页)

第十九章资本棋局,麻柳陷落

麻柳镇的逢五场集,在立夏前的最後一个场日,依旧准时开市。镇口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像往常一样支起了两排蓝色的遮阳棚。左边棚下,是时令鲜果的地盘,黄澄澄的枇杷丶油润的黄粑散发着甜香;右边棚里,则是竹藤编织的背篓丶藤椅和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透着山乡的质朴。而原本占据中间显眼位置的麻柳刺绣摊位,此刻却像一段被挤压丶揉皱的旧绸缎,瑟缩在两种更“实在”的营生之间,显得有些局促和黯淡。周阿婆的摊位是这片“绸缎”上最不起眼的一角。一方掉了漆的老旧木箱,上面铺着一块洗得发白丶却依旧透出沉稳靛蓝底色的土布,便是她全部的门面。布上只静静躺着三幅未装裱的绣片:一幅是藤蔓缠绕丶瓜果累累的“瓜瓞绵绵”,寓意子孙昌盛;一幅是仙鹤翩跹丶麋鹿闲适的“鹿鹤同春”,象征福寿安康;还有一幅是威猛祥瑞的“麒麟送子”,寄托着对後辈的期望。都是麻柳镇祖辈相传的经典纹样。周阿婆今年六十七了,岁月在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眼睛也花了,得同时架着两副老花镜,凑得很近才能看清细密的针脚。每绣完一片,她就在木箱盖的内侧,用半截粉笔记下完成的日期:4月23日,5月2日,5月7日……字迹歪歪扭扭,像个刚学写字的孩子,记录着光阴与心血的缓慢流淌。日头渐高,毒辣的阳光炙烤着石板路,蒸腾起一股混合着尘土丶汗水和熟食的气味。对面的摊位却反常地热闹起来,人群越围越密,几乎堵住了半条道。那里支着一个崭新醒目的红色展架,上面印着几个张扬的大字:“非遗同款·机绣直供源头工厂一件批发”。展架下,一个穿着亮眼粉色POLO衫丶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正操着一口带外地口音的普通话,手持扩音器,声音洪亮地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的麻柳刺绣纹样!机器刺绣,高科技!效率高!一分钟能绣三米!不起球!不掉色!颜色鲜艳!批发价二十八!零售价六十八!支持一件代发!全国包邮!”他身边堆满了各式各样印着相同纹样的帆布包丶手机壳丶抱枕套丶桌布,色彩饱和度高得…

麻柳镇的逢五场集,在立夏前的最後一个场日,依旧准时开市。镇口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像往常一样支起了两排蓝色的遮阳棚。左边棚下,是时令鲜果的地盘,黄澄澄的枇杷丶油润的黄粑散发着甜香;右边棚里,则是竹藤编织的背篓丶藤椅和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透着山乡的质朴。而原本占据中间显眼位置的麻柳刺绣摊位,此刻却像一段被挤压丶揉皱的旧绸缎,瑟缩在两种更“实在”的营生之间,显得有些局促和黯淡。

周阿婆的摊位是这片“绸缎”上最不起眼的一角。一方掉了漆的老旧木箱,上面铺着一块洗得发白丶却依旧透出沉稳靛蓝底色的土布,便是她全部的门面。布上只静静躺着三幅未装裱的绣片:一幅是藤蔓缠绕丶瓜果累累的“瓜瓞绵绵”,寓意子孙昌盛;一幅是仙鹤翩跹丶麋鹿闲适的“鹿鹤同春”,象征福寿安康;还有一幅是威猛祥瑞的“麒麟送子”,寄托着对後辈的期望。都是麻柳镇祖辈相传的经典纹样。周阿婆今年六十七了,岁月在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眼睛也花了,得同时架着两副老花镜,凑得很近才能看清细密的针脚。每绣完一片,她就在木箱盖的内侧,用半截粉笔记下完成的日期:4月23日,5月2日,5月7日……字迹歪歪扭扭,像个刚学写字的孩子,记录着光阴与心血的缓慢流淌。

日头渐高,毒辣的阳光炙烤着石板路,蒸腾起一股混合着尘土丶汗水和熟食的气味。对面的摊位却反常地热闹起来,人群越围越密,几乎堵住了半条道。那里支着一个崭新醒目的红色展架,上面印着几个张扬的大字:“非遗同款·机绣直供源头工厂一件批发”。展架下,一个穿着亮眼粉色POLO衫丶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正操着一口带外地口音的普通话,手持扩音器,声音洪亮地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的麻柳刺绣纹样!机器刺绣,高科技!效率高!一分钟能绣三米!不起球!不掉色!颜色鲜艳!批发价二十八!零售价六十八!支持一件代发!全国包邮!”他身边堆满了各式各样印着相同纹样的帆布包丶手机壳丶抱枕套丶桌布,色彩饱和度高得刺眼,在阳光下泛着塑料般的光泽。

吆喝声像磁石一样吸引着赶集的人。有人举着手机兴奋地拍摄发短视频,有人扫码加入“福利群”领取优惠券,有人当场掏钱购买。相比之下,周阿婆的摊前冷清得只剩下空气的流动。一个戴着破旧草帽的老农,在她摊前蹲了半晌,拿起那幅“瓜瓞绵绵”看了又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丝线凸起的纹路,问道:“阿婆,你这个手工绣的,卖多少钱啊?”

“三百六。”周阿婆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老农咂咂嘴,把绣片小心地放回靛蓝布上,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对面那个机器绣的,跟你这个看着差不多,才六十八,还包送到家哩。”说完,他拍拍裤腿上的灰,起身汇入了对面喧闹的人群中。

中午一点,集市的热闹开始消退。周阿婆默默地将三幅无人问津的绣片收进木箱,小心翼翼地盖好。她坐在小马扎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丶洗得发白的布钱包,仔细地清点今天的收入:两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一张五元,还有三枚一元硬币。总共四十八块钱。她望着这点微薄的收入,无声地叹了口气,枯瘦的手又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张粉红色的纸——那是孙女小满下学期的学费缴费通知单,“贰仟柒佰圆整”的数字,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同一时间,苍州市中心,金鼎地産总部大厦顶层的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室内却冷气十足,光线被精心调暗,深色大理石会议桌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冷色调的灯带,也映照着围坐一圈的人略显模糊丶甚至有些发青的面容。

金鼎地産董事长骆峰,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从容微笑,将一份装帧精美的《麻柳刺绣産业化战略合作框架意向书》轻轻推到坐在主宾位的一位中年男子面前。这位男子是李副市长的秘书,吴秘书。

“吴秘书,您看看这个。”骆峰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澄川市那边的郑福生郑总,已经明确表态,非常看好我们苍州的市场潜力,也完全认同市里打造‘非遗之城’的战略方向。他愿意将他在澄川佛堂镇的核心机绣车间,包括全套先进设备丶成熟的技术团队和骨干工人,整体迁移到我们朝天区!实现‘一站式’落地!初步估算,三个月内,就能让麻柳刺绣的整体産量提升十倍以上!同时,”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通过规模化生産和优化供应链,能将终端産品的单价,有效降低到目前手工精绣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这将极大提升産品的市场渗透力和竞争力!”

吴秘书拿起文件,快速而仔细地翻阅着。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後的目光锐利而审慎。当翻到关键的成本与定价页时,他的指尖在一个数字上点了点:“二十八元?批发价?骆总,这个价格……会不会定得太低了?毕竟顶着‘麻柳刺绣’这块非遗招牌,定价太低,会不会反而拉低了它的文化价值?”

骆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市场规则的自信:“吴秘书,这就是澄川模式的成功之处,叫‘薄利撬动大市场’。郑总他们在义乌丶澄川那边打拼多年,深谙此道。先用极具吸引力的价格铺开市场,把量做上去,把‘麻柳刺绣’这个名头打响,让尽可能多的消费者接触丶购买丶使用它!品牌知名度丶市场占有率上来了,後续再推出高附加值的‘手工限量版’丶‘大师定制款’进行品牌溢价,提升利润空间。这是良性的市场循环!”他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其他几位——市文化局副局长丶非遗保护中心主任马文彬,朝天区文化局局长赵广明。“我们金鼎负责搭建好産业平台和销售渠道,郑总负责生産效率和成本控制跑量,朝天区在土地丶政策上给予全力支持,文化局呢,就负责讲好‘麻柳刺绣’的文化故事,做好品牌背书。各司其职,优势互补,目标一致,就是要在三个月内,把麻柳刺绣打造成示范区里一颗闪亮的明星!”

吴秘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被这个清晰的链条说服了。他顺手将文件递给身旁的马文彬主任:“马主任,您是从事文化保护的专业角度把关的,看看这个合作框架在流程上丶合规性上,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或者完善的地方?”

马文彬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翻开细看。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先是在骆峰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後才转向吴秘书,语气平和,带着点事务性的考量:“从非遗‘生産性保护’的角度看,核心在于传统纹样的授权使用和规范管理。只要确保郑总他们使用的纹样,是经过我们非遗中心认证丶授权的麻柳刺绣传统经典纹样,并且在使用过程中保持其文化内涵不被歪曲,那麽这种规模化生産,本身就可以视为一种有效的保护和发展手段。”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麽,补充道,“至于杜涛科长那边正在牵头制定的‘非遗项目真僞鉴定与风险评估标准’,我们内部也需要统一认识。像机绣这种运用现代技术对传统工艺进行改良丶提升效率丶适应市场需求的方式,完全可以考虑纳入‘创新工艺’的范畴,在评估标准里给予相应的定位和引导。这样,整个合作在合规性上就更没有障碍了。”

坐在马文彬对面的朝天区文化局局长赵广明,之前一直在低头回复手机信息,此刻立刻擡起头,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连声附和:“对对对!马主任说得太到位了!我们朝天区太需要像郑总这样的龙头项目落地了!这不仅能带动就业,更能快速提升我们区的文化産值!您放心,只要项目定下来,土地指标丶税收优惠丶物流配套,我们区里一定全力以赴,一路绿灯!绝不让项目在我们这里卡壳!”

会议在一种目标明确丶合作愉快的氛围中结束。衆人起身,笑容满面地握手道别。骆峰亲自将吴秘书送到电梯口。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骆峰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吴秘书,为了表示诚意,也确保项目啓动顺利,澄川郑总那边,我们金鼎额外准备了一笔五十万的‘市场啓动专项基金’,专款专用,主要用于前期市场推广和渠道建设。这笔钱不走文化局的账,由我们和郑总直接对接,确保高效丶灵活。”

电梯门无声地合拢,光洁如镜的金属门板上,清晰地映出吴秘书的身影。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领带,领带夹在顶灯照射下闪过一道冷光——那是一枚小巧精致丶纯金打造的袖珍算盘,每一颗算珠都打磨得圆润光滑。

周五傍晚,暮色四合。苍州市非遗保护中心大楼里,大多数办公室的灯已经熄灭。只有杜涛的办公室还亮着。他正伏案整理着“非遗真僞鉴定与风险评估专家小组”的最终遴选名单,桌上堆满了简历和评估材料。

突然,“砰砰砰!”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敲响,声音急促而沉重,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

杜涛刚应了一声“请进”,门就被猛地推开。麻柳镇文化站站长张建荣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带着一身从乡下赶来的尘土味和汗味。他脸色涨红,呼吸急促,二话不说,一把拉开杜涛对面的椅子坐下,手掌“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震得杜涛的笔筒都晃了晃。

“杜科长!我憋不住了!再憋我就要炸了!”张建荣的声音嘶哑,眼睛里布满血丝,“澄川市那个姓郑的!他把我们麻柳镇当什麽了?当他的後花园?当他的代工厂?简直是把我们当菜市场里的烂菜叶子,想怎麽踩就怎麽踩!”

杜涛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拿起暖水瓶,给他倒了杯温水:“张站长,别急,慢慢说,坐下喝口水,顺顺气。到底怎麽回事?郑福生做什麽了?”

张建荣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水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上擦。“他做什麽?他昨天在镇上最大的饭馆摆了好几桌!请了镇里好些干部吃饭!席上‘华子’(中华烟)人手一包!酒桌上那话说得叫一个漂亮!说什麽‘传统手工太辛苦,效率低,绣娘眼睛都熬瞎了也赚不到钱,这是对人才的浪费!’‘机器化丶産业化才是未来,才是让麻柳刺绣发扬光大的唯一出路!’”张建荣模仿着郑福生的腔调,充满了愤懑,“这不明摆着挖我们根基吗?更可气的是!今天!周阿婆!你知道周阿婆吧?我们镇上‘三蓝打籽绣’手艺最好的老人!她……她红着眼睛来找我!说想……想接澄川市那边的机绣单子!”

杜涛眉头一紧:“周阿婆?她不是一直坚持手工吗?”

“坚持?拿什麽坚持?”张建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愤,“她孙女小满,下学期学费两千七!她绣一片‘瓜瓞绵绵’,现在连三百都卖不动了!人家机绣的,纹样看着差不多,卖六十!她跟我说,‘张站长,手工能当饭吃?小满的学费能等吗?’我骂她糊涂,怎麽能接这种毁手艺的活?你猜她怎麽说?她反过来问我,‘张站长,那您告诉我,不接这个,我拿什麽供小满上学?手工能当学费吗?’”张建荣的声音哽住了,他猛地低下头,用手掌狠狠抹了一把脸。

杜涛沉默了片刻,问道:“郑福生那边,跟镇上或者绣娘,签了什麽正式的合同吗?”

“合同?哈!”张建荣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哪有什麽正式合同!就一张嘴!口头承诺!说澄川市提供电子图样,我们麻柳镇的绣娘负责按图样‘加工’,按件计费。周阿婆私下算过一笔账,一块机绣片要求的简单图样,她如果用传统手工细做,得三天!人家机器,一小时能出几十片!价钱呢?压得比地里的青菜还贱!这哪里是合作?这是吸血!是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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