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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28:馀悸
寒月之下,华阳卫生中心宛若一座鬼屋。迟莲芳躺在单人病房的病床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原本白色的墙壁,在时间的侵蚀下斑驳不堪,露出的水泥底色,如同结痂的伤口。病房在一楼,隐隐有戏声传进来,唱戏的是个男子,声音忽高忽低。唱着唱着,戏声里多了压抑的啜泣。过了一会,戏声戛然而止,一阵犬吠声惊扰着黑夜。似乎是流浪的野狗,被人踩住了尾巴,狂躁地叫嚷着,想要挣脱。迟莲芳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突然将身体折叠,坐了起来。她也开始唱戏,只是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像死了很久的鱼的眼睛,整个人被身上的病号服衬得极为诡异。在病床上唱了一会儿,迟莲芳摸索着下了床,踩上拖鞋,慢慢地向门的方向移动。走到桌子跟前,顿了顿,拿起放在上面的一个金属汤勺。走出病房,门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消毒水丶药物和某种陈旧且腐朽的气味混在一起,夜色将怪异的味道无限放大。迟莲芳行走其间,白炽灯光吸走了她脸上最後一丝血色,她白得像纸扎人。一步一步,她走得很小心,在寂静中踩出的脚步声,很轻,像在风中摇摇欲坠。迟莲芳举着勺子,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门上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标识。她试着推了一把,铁门开了。铁门外面是卫生中心的後院,迟莲芳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快要走到重症区,耳畔怪异的声响越来越多。她突地停住脚步,擡头,用木然而阴森的目光看了看月亮,似乎在寻找些什麽。突然,狗吠声重新在夜色里响起,迟莲芳再次接收到信号,举着勺子在暗夜里奔走,像个被操控的恶灵。咚的一声,她撞上了一棵大树,这种痛感于她而言,似乎习以为常,她绕开大树,继续举着勺子,奔走。风很凉,迟莲芳衣着单薄,却毫无感知,直到她的小腿触碰到毛茸茸的一团。对了,就是它。她的目光突然透出狠厉,一只手摁住那毛茸茸的一团,另一只手里的勺子,仿若化作利刃,用力地往那一团扎下去。血腥味往她鼻子里窜,迟莲芳似乎很满意这个味道,痴迷地…
寒月之下,华阳卫生中心宛若一座鬼屋。
迟莲芳躺在单人病房的病床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原本白色的墙壁,在时间的侵蚀下斑驳不堪,露出的水泥底色,如同结痂的伤口。
病房在一楼,隐隐有戏声传进来,唱戏的是个男子,声音忽高忽低。唱着唱着,戏声里多了压抑的啜泣。过了一会,戏声戛然而止,一阵犬吠声惊扰着黑夜。似乎是流浪的野狗,被人踩住了尾巴,狂躁地叫嚷着,想要挣脱。
迟莲芳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突然将身体折叠,坐了起来。
她也开始唱戏,只是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像死了很久的鱼的眼睛,整个人被身上的病号服衬得极为诡异。
在病床上唱了一会儿,迟莲芳摸索着下了床,踩上拖鞋,慢慢地向门的方向移动。走到桌子跟前,顿了顿,拿起放在上面的一个金属汤勺。
走出病房,门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消毒水丶药物和某种陈旧且腐朽的气味混在一起,夜色将怪异的味道无限放大。迟莲芳行走其间,白炽灯光吸走了她脸上最後一丝血色,她白得像纸扎人。
一步一步,她走得很小心,在寂静中踩出的脚步声,很轻,像在风中摇摇欲坠。
迟莲芳举着勺子,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门上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标识。她试着推了一把,铁门开了。
铁门外面是卫生中心的後院,迟莲芳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快要走到重症区,耳畔怪异的声响越来越多。
她突地停住脚步,擡头,用木然而阴森的目光看了看月亮,似乎在寻找些什麽。
突然,狗吠声重新在夜色里响起,迟莲芳再次接收到信号,举着勺子在暗夜里奔走,像个被操控的恶灵。咚的一声,她撞上了一棵大树,这种痛感于她而言,似乎习以为常,她绕开大树,继续举着勺子,奔走。
风很凉,迟莲芳衣着单薄,却毫无感知,直到她的小腿触碰到毛茸茸的一团。
对了,就是它。
她的目光突然透出狠厉,一只手摁住那毛茸茸的一团,另一只手里的勺子,仿若化作利刃,用力地往那一团扎下去。
血腥味往她鼻子里窜,迟莲芳似乎很满意这个味道,痴迷地嗅了嗅。
“迟莲芳!”
暗夜里,刺出一句冰冷却毫无情感的三个字。一个黑色的影子,晃到了迟莲芳的面前,她的视线里,有轻微的情绪在变换。
影子戳了戳她的头,又喊了一声:“迟莲芳!”
“啊——”迟莲芳从声带里挤出一声惨叫。
她扔了手中的勺子,将身体蜷缩成颤抖的一团。
探照灯的光照了过来,黑色里,多了一块极为不和谐的惨白。
“她这是还在梦游?”陈宇摘掉脸上的黑色口罩,问不远处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走到迟莲芳身边,看了看她的眼睛:“嗯,还没醒,我得先把人带回病房。”
“行!”陈宇点头,“那只真的小狗呢?”
“护士抱走了,”白柯宁拿起地上那一小团,心有馀悸:“这得亏是个包着假毛塞了荞麦的假狗,要是条真狗,这麽个捅法,绝对一命呜呼。”
为了逼真,他们在荞麦狗里装了血袋,迟莲芳用勺子捅破了血袋,暗夜里,血刺啦糊的一团,看着有点瘆人。
“看来,通过测试,真让你猜着了。梦游状态下的迟莲芳,会捅猫狗那样的小动物,但遇到人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会下意识地让自己藏起来,减少存在感。”范旭东侧身对叶璇说,“不愧是市局来的专家,有两把刷子。”
“这也不是猜,梦游状态下的人,习性不会轻易改变,除非……”
“除非她知道自己杀的人是谁。”范旭东接过叶璇的话头,“不过,两次测试都是晚上,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不知道她白天会犯病不。”
白天的迟莲芳,是个意识清醒的正常人,但不管谁问她任何问题,她来来回回就一句话,人是我杀的,我有病,你们不能枪毙我。
面对这样的犟种,刑侦专家叶璇建议,既然有病,那就送去医院。
在她的提议下,范旭东安排了两次针对迟莲芳梦游症的测试。这是第二次。
测试的结果如她所料。迟莲芳在梦游的状态下,会出现虐杀小动物的行为,但对突然出现的人,她下意识的反应是躲避,而不是虐杀。
所以,迟莲芳是在清醒状态下杀死杨勇的。
她平日大多时候一个人住在烂尾楼里,那里信号很差,她没有电脑,很少接触网络。有个手机,日常用来打电话。专门的技术人员恢复了她手机近一年的数据,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叶璇说:“‘那个人’可以躲在网络背後,挑唆郭美婷大量嗑药,造成少女的死亡。但他若要和迟莲芳建立联系,大概率需要见面。把一个梦游症患者培养成‘杀手’,难度不小,所以,迟莲芳一定见过‘那个人’,并对其无比信任。”
“我们之前猜测,‘那个人’很可能是在迟莲芳的馄饨摊上对她下达了‘指令’。”范旭东皱眉,思索,“说不定,弹壳也是在馄饨摊上给她的,要说,那人还挺可怕。”
“别杵在这里聊了,回局里说。”陈宇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媒体应该都散了。”
月光下,卫生所的空气有些粘稠,夜风很冷,搅出些奇怪的味道,窜进鼻息,让人觉得不舒服。
陈宇来回地搓着手,让手指回温,又搓了搓冻僵的脸,问:“像迟莲芳这种情况,能判刑吗?”
“难!”叶璇摇了摇头:“间歇性精神病人清醒期,作案时仍有部分辨认或控制能力,应当负刑事责任,但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不过,她的病挺严重的,不好定性,做这个测试,也是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几人边说边聊,走到停车的位置,叶璇说:“我对华阳不熟,车停在局里,那个,我坐你们范队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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