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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时,床榻里侧的许禾已经倦极地睡熟。
目光柔和,又带着几分莫名伤感的明修远静静地瞧着睡在身侧的许禾,好半晌,他披上外衣,轻轻起身。
走到外间的女儿明灿床前,明修远垂眸,瞧着床榻上的明灿。
透过窗纱,皎洁的月光落在小小的明灿的面容上。
不晓得是睡前自己偷偷哭了,还是做了不好的梦,明灿的小脸上,依稀还带着泪痕。
用指腹轻轻拭去明灿面容上的眼泪,明修远站在那里,深秋的月光,清冷如水,洒在他的身上。
而明修远的心绪仿佛亦同一潭秋水一般,决定了,便注定不会再起波澜。
……
“回老家?”
正在给明灿的裙角绣花的许禾顿住了,她抬首,瞧了瞧坐在不远处的明修远。
垂首整理宣纸,明修远神色淡淡,但声音却不知为何,有些艰涩。
只听明修远道:“娘如今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太好,身旁需要人照顾。”
明家住在京城的郊县,一大家十多口人有四十多亩田,平日里皆靠种田为生。
虽然不算什么富贵人家,但至少,吃穿还是无忧的。
听到明修远这般说,许禾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婆婆不是有几个小叔妯娌照顾吗?”
“二弟他们皆要下地干活,照顾不周全。”
明修远仿佛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抬起头来,瞧了正在注视着自己的许禾一眼,继续道:“更何况,从前你在家,娘最喜欢你做的饭,绣的花。”
许禾闻言,不晓得在想什么,愈发沉默下去。
片刻之后,她将手中的针线皆收进针线笸箩中,有些踌躇道:“那你呢,你与不与我还有明灿回去?京城这边……”
复又垂下眼眸,明修远打断了许禾的话,说道:“京城这边开销太大了,我不打算再陪人喝酒,做官亦没指望了,等我收拾好,便亦回去,你与明灿先回去……”
自院子中小跑进来,明灿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仿佛甚是雀跃。
“爹爹,你看我在你的竹林中抓到的蚂蚱。”
弯腰接过明灿递过来的草笼,明修远笑着夸她:“明灿真厉害。”
摸了摸明灿的头,想到方才许禾对回老家,仿佛并不热衷,明修远于是问明灿:“灿娘,你想不想回家,回祖母家?”
听明修远温声细语地这般说,明灿的眼眸变得亮晶晶的。
她颔了下首,期待地瞧着明修远,道:“想,祖母蒸的枣泥糕,可好吃了。”
见明修远开始游说明灿,许禾有些微微皱眉:“修远,你……”
抱起明灿,转过身去,明修远一面继续收拾宣纸,一面对许禾道:“阿禾,你与灿娘先回去,等这边收拾好了,我便回去了。”
听到明修远这般说,明灿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爹爹也一同回去。”
瞧了瞧怀中抱着的这个眼眸黑白分明,漂亮的小女郎,明修远在她的眼睛里,仿佛瞧出了一抹紧张与担心。
掩下心中的情绪与思绪,明修远笑着亲了亲明灿的面容,对明灿解释道:“爹爹还有画没画完,要再赚些钱再回去,不然,怎么给灿娘买新的小裙子,新的珠花?”
谁料,明灿闻言,却抱着明修远,将面容埋在他的肩上,仿佛有些没有安全感。
明灿声音闷闷的,不肯答应明修远的话:“那也不要,我们一起回去,明灿不要新裙子,不要新珠花了。”
“傻丫头。”
明修远有些鼻酸,他轻轻抬手,在怀中的明灿小小的脊背上拍了一下。
……
许禾带明灿回到明家,两个月后,附近的里正送来明修远寄回家的信。
接过明修远的信,不识字的许禾将信拆开,然后教面前的里正帮忙读。
手中拿着一只茶盏,原本,许禾是要准备为里正倒茶的。
只是,里正读着读着,许禾的整个人,皆开始轻颤起来。
精神恍惚,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如晴天霹雳一般,许禾愣在了那里,面色惨白。
“啪”,一声清脆的茶盏破碎声,许禾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水迸溅到身上,而面色惨白的许禾却浑然不觉。
"怎么了?"明老太太听见外面的声音,放下针线,拄着拐杖走出来。
见许禾这般模样,一句话亦说不出来了,里正不由得面色甚是为难,不晓得这信,是该继续念,还是应该停下,如同拿了颗烫手山芋一般。
听到外面传来动静,腿脚不便的明老太太,拄着拐棍走了出来。
瞧了一眼神色甚为无奈为难的里正,与面色惨白的媳妇许禾,明老太太心中不由得跳了一下。
仔细问了问里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待到询问明白,明老太太不可置信地抢过里正手中的书信,面色亦瞬间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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