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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词08
月光皓白,照在画着杨贵妃的纸上。那条系在脖颈间的白绫像句恶毒诅咒,提醒所有听过那段凄婉故事的人——事实并非如此丶远非如此。“韦练,你仔细看看,这画像是否出自秦延年之手。”他把纸递到她面前,韦练先拿到月光下仔细端详,接着又把鼻尖凑上去仔细嗅,看得刚从茅房出来的康六直皱眉。“唉丶我说你丶唉…”还没等康六劝阻,韦练就擡头确认。“是秦延年常用的松烟墨,看画法,也像是他的手笔。”韦练凝神细观:“秦延年草书师承张旭,画技却是师承波斯画师尉迟乙僧,擅长用西域‘铁线描’,人便似要从画中走出。”她指点画上衣纹褶皱里的阴影,男人低头凑近看,她就不着痕迹地挪开手。“确是如此,与中原画法,多有不同。”“你知道这麽多,从前是做什麽的?”康六好奇看韦练一眼:“怪不得大人要招你进来做仵作。”韦练骄傲白他:“姑奶奶祖上也是京兆韦氏!‘城南韦杜丶去天尺五’晓得麽,今後莫要招惹我。”康六嗤笑:“你是京兆韦氏,我还是康居国王子呢。”“康六。”男人开口,康六立刻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肃立在旁。韦练看着男人把画收进衣服里,吩咐了个回御史台,急了:“你要拿这画去向主子领赏麽?”他悠悠地投过来个“那又如何”的眼神,韦练就继续:“为何不去瞧瞧那藏画的地方丶再问问秦延年死前与谁曾交游较密?御史台就是这麽查案的,那裴府宰相女的下落尚未找到,你就这麽走了?‘五听’都不会?”“是啊,李某不会。还请指教。”他淡淡答。***当韦练充满干劲地站在茅房墙根外头丶带着康六吭哧吭哧搬动砖块丶又绕行几圈,没发现任何脚印或可疑物件之後,看见男人站在远处靠在树下悠闲翻看那张画时,才发现自己又又又被耍了。“李丶李…”她叉腰指着那心眼比筛子多的人,李了半天,才想起她连他全名都不知道。“狗官,你大名你叫什麽!”她说完还吹了一下掉落在眼前的头发。男人此时终于走过来,直接无视她的挑衅。而康六已经从此前的被韦…
月光皓白,照在画着杨贵妃的纸上。那条系在脖颈间的白绫像句恶毒诅咒,提醒所有听过那段凄婉故事的人——事实并非如此丶远非如此。
“韦练,你仔细看看,这画像是否出自秦延年之手。”他把纸递到她面前,韦练先拿到月光下仔细端详,接着又把鼻尖凑上去仔细嗅,看得刚从茅房出来的康六直皱眉。
“唉丶我说你丶唉…”
还没等康六劝阻,韦练就擡头确认。
“是秦延年常用的松烟墨,看画法,也像是他的手笔。”韦练凝神细观:“秦延年草书师承张旭,画技却是师承波斯画师尉迟乙僧尉迟乙僧,初唐波斯画师,风格立体。详情参考《旧唐书》,擅长用西域‘铁线描’,人便似要从画中走出。”
她指点画上衣纹褶皱里的阴影,男人低头凑近看,她就不着痕迹地挪开手。
“确是如此,与中原画法,多有不同。”
“你知道这麽多,从前是做什麽的?”康六好奇看韦练一眼:“怪不得大人要招你进来做仵作。”
韦练骄傲白他:“姑奶奶祖上也是京兆韦氏!‘城南韦杜丶去天尺五’《全唐诗·语·杜甫引俚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晓得麽,今後莫要招惹我。”
康六嗤笑:“你是京兆韦氏,我还是康居国王子呢。”
“康六。”
男人开口,康六立刻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肃立在旁。韦练看着男人把画收进衣服里,吩咐了个回御史台,急了:
“你要拿这画去向主子领赏麽?”
他悠悠地投过来个“那又如何”的眼神,韦练就继续:
“为何不去瞧瞧那藏画的地方丶再问问秦延年死前与谁曾交游较密?御史台就是这麽查案的,那裴府宰相女的下落尚未找到,你就这麽走了?‘五听’都不会?”
“是啊,李某不会。还请指教。”
他淡淡答。
***
当韦练充满干劲地站在茅房墙根外头丶带着康六吭哧吭哧搬动砖块丶又绕行几圈,没发现任何脚印或可疑物件之後,看见男人站在远处靠在树下悠闲翻看那张画时,才发现自己又又又被耍了。
“李丶李…”她叉腰指着那心眼比筛子多的人,李了半天,才想起她连他全名都不知道。
“狗官,你大名你叫什麽!”她说完还吹了一下掉落在眼前的头发。
男人此时终于走过来,直接无视她的挑衅。而康六已经从此前的被韦练大胆举动惊到一身冷汗到逐渐麻木,且已经摸清她看似顺毛其实一点就着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看到李猊开口就骂的个性,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好奇,想看她能惹李猊到什麽程度。
而被指指点点的人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墙头:“康六,今夜起找几个人,将三日前去过周回巷的人都暗中扣起来,挨个审问,切记不要声张。”说完,他看了韦练一眼,没说一句话,转身就往院外走。
“知道。”康六把气鼓鼓叉腰的韦练拉回来低声:“算了算了,看在我罩你的面子上,李大人尚且让你三分,莫要得寸进尺。”
韦练朝男人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而就在此时,茅房後砖块扑楞一声,掉落。
接着暗巷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跑声。
“追!”
三人反应过来後同时开口,康六先手搭树枝翻过墙飞跑丶遁入夜色,接着男人也跃身上墙,回头伸出手,却看见个黑影从身边越过,韦练眨眼间已在墙的另一端,作势让他跟上。
李猊擡头,逆着月光看见韦练目光骄傲,莫名其妙嘴角扬起,就也翻身越过墙头。
***
逃跑的人被康六堵在暗巷尾端。
瞧着是个年纪不过十三四的半大孩子丶头缠红绡,青袍用料讲究,却不合身。那是此处南区许多秦楼楚馆里跑腿的小厮才穿的衣裳。他眼睛深黑丶直勾勾地盯着康六丶面露怒意,不像南曲许多被买来丶拐来或家生的孩子那样用怯怯的眼神从下到上看人。
他愤怒得像头被逼至绝境的幼狮。
“安菩提!不得无礼!”
身後忽而传来一声天籁般的呼喝,三人都回头,看见狭窄深巷中,一个穿着红襦裙丶艳若海棠的女子,正提着盏绿纱灯,倚在门边上,对他们笑吟吟挥手。
韦练先看见的,却是那女子的手腕上,戴着只赤金镯。样式简单,剥落处,隐约能瞧见黄铜颜色。
***
“吾名唤采棠。”
美人把他们三个招进小院後丶就扣上门。那满脸凶煞的少年也跟进来,站在客室外,时刻注意着室内的动向。
男人是最後一个进门的,但他知道自从进来之後,暗处就一直有双眼睛黏在他身上,似有若无,但如影随形。
美人横在榻上,又如若无骨地半撑起身,十分熟练地倒了三杯酒,但没人去碰,她就又斟了一杯,自顾自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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