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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父与子上（第1页）

第二十七章父与子（上）

走出飞机舱门的一刻，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由于受到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河阳市正迎来入冬後最强的寒潮天气。接近零下二十度的气温里，刘思嘉瑟缩着脖子走下舷梯。坐上驶离机场的出租车，她倚着车门，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陌生风光。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工业城市正笼着厚厚一层霾，加之天色阴沉，能见度变得更低。隐隐只见到远处高耸的烟囱丶电线杆和广告牌，全无半点亮色，恰如一部黑白默片。加入专案组以来，这是刘思嘉赶赴的第三个城市，也是头一回单独执行任务。她本人没有对这次行动报以多高的期待，原因很简单——柳惠芳不可能同金大为的死扯上关系——她既没有行凶时间，也没有杀人动机。专案组内部的想法也是如此。可不知李诚谅如何说服了邱剑，并坚持由刘思嘉负责调查。或许是因为当初去白桦镇时她对师兄开的一句玩笑——“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记得再带上我啊。”既然安排她这样的新人单独行动，想必专案组的侦查重点不在这条线上，她来此不过是为了排除掉一个错误选项。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尽可能调查清楚柳惠芳的过去。根据已掌握的信息，柳惠芳出生于1972年，父母仍在世，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谷里警方联系到她的家人，却意外得知她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家出走，从此和父母兄弟彻底断绝了往来。另一处奇怪的地方在于，她虽对外声称自己有丈夫，却没有正式的婚姻记录。她有个儿子叫柳子旭，至于其生父是何人，户籍信息上同样没有载明。李诚谅事先告诫过刘思嘉，应采用迂回调查的方法，而不能直接去找柳惠芳的儿子。她自然明白这种良苦用心。问柳子旭固然是最方便的办法，可她实在无法解释为何要向他了解这些问题。万一对方问起母亲的现状，她更是无从开口。刑警不能为了查案就什麽也不管，还要顾及他人的感受，尤其是未成年人。这是她一贯坚持的信条。三十分钟後，出租车在“安心家政”的招牌下停了下来。这是当地最大的家政公司之一，但门面看上去相当陈旧。离进门处最近的房…

走出飞机舱门的一刻，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由于受到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河阳市正迎来入冬後最强的寒潮天气。接近零下二十度的气温里，刘思嘉瑟缩着脖子走下舷梯。

坐上驶离机场的出租车，她倚着车门，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陌生风光。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工业城市正笼着厚厚一层霾，加之天色阴沉，能见度变得更低。隐隐只见到远处高耸的烟囱丶电线杆和广告牌，全无半点亮色，恰如一部黑白默片。

加入专案组以来，这是刘思嘉赶赴的第三个城市，也是头一回单独执行任务。她本人没有对这次行动报以多高的期待，原因很简单——柳惠芳不可能同金大为的死扯上关系——她既没有行凶时间，也没有杀人动机。

专案组内部的想法也是如此。可不知李诚谅如何说服了邱剑，并坚持由刘思嘉负责调查。或许是因为当初去白桦镇时她对师兄开的一句玩笑——“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记得再带上我啊。”

既然安排她这样的新人单独行动，想必专案组的侦查重点不在这条线上，她来此不过是为了排除掉一个错误选项。

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尽可能调查清楚柳惠芳的过去。根据已掌握的信息，柳惠芳出生于1972年，父母仍在世，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谷里警方联系到她的家人，却意外得知她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家出走，从此和父母兄弟彻底断绝了往来。另一处奇怪的地方在于，她虽对外声称自己有丈夫，却没有正式的婚姻记录。她有个儿子叫柳子旭，至于其生父是何人，户籍信息上同样没有载明。

李诚谅事先告诫过刘思嘉，应采用迂回调查的方法，而不能直接去找柳惠芳的儿子。她自然明白这种良苦用心。问柳子旭固然是最方便的办法，可她实在无法解释为何要向他了解这些问题。万一对方问起母亲的现状，她更是无从开口。刑警不能为了查案就什麽也不管，还要顾及他人的感受，尤其是未成年人。这是她一贯坚持的信条。

三十分钟後，出租车在“安心家政”的招牌下停了下来。这是当地最大的家政公司之一，但门面看上去相当陈旧。离进门处最近的房间传来麦克风讲课的声音，听上去是讲师在给雇员们做培训。

刘思嘉要见的人已在前台等候。胡秀萍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刚过五十的年纪，头衔是保洁部主管。

“我是昨天电话联系您的刘思嘉。”她没有亮出警察的身份，而是假称有个朋友家里想雇佣柳惠芳当保姆，“她说以前在贵公司工作过，所以请我特地来打听她的情况。”

“哦，是的，惠芳在我们这儿工作很多年了。”

胡秀萍把刘思嘉领进接待室，还特意泡了一杯茶。或许是做惯了服务性质的工作，尽管面对的不是客户，她的态度依旧非常恭敬。

刘思嘉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礼貌地道谢。

“胡经理，您对柳阿姨一定很了解吧？”

“嗯，算是吧。真是奇怪，惠芳又决定出去工作了吗？”从第一反应来看，胡秀萍感到很吃惊。

“咦？这话怎麽说？”

“事情是这样的，不到一年前，大概是去年五月吧，惠芳跟我说想辞职。我觉得很意外，因为她在这儿做保洁也有快十年了吧，我就问她好端端的咋就不干了。她说，儿子马上就升高三了，学业压力很大，她想一心一意陪读到儿子考上大学。”

“原来是这样啊。”

“我可以理解，惠芳一直都很宝贝她的儿子。她丈夫很早就死了，她也是在那之後才出来工作的。之所以选择干保洁，主要是因为时间比较自由。我只把白天的单子派给她，晚上就能专心照顾孩子。她儿子是学艺术相关的，好像是声乐吧，她专门请了老师，还常常陪着参加各种演出。她给我看过那孩子唱歌的视频，可好听了。”

“那看来花销一定少不了的，所以她才会再想着挣些钱吧。”刘思嘉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娘儿俩的生活可真不容易呀。”

“柳阿姨以前干得怎麽样？”

“那是好得没话说，挑不出毛病。惠芳每一年都是公司的优秀员工。‘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家’——她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客户对她很满意，有些人甚至专门指定要把单子给她做呢。”

胡秀萍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来为柳惠芳说好话。对离职的员工如此不吝赞美之词，应该是真心实意的。不难想象，柳惠芳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很出色。

刘思嘉喝了一口热茶，接着问道：“您还知道她的其他情况吗？”

“其他情况？”

“什麽都可以，比如她年轻的时候是做什麽的，或者关于她丈夫的事。”

“不，完全不知道。惠芳从来没对我提过她的过去，尤其是她丈夫的事，我只知道是病死的，其他的我也没多问。每次我或者其他同事提到丈夫，她总会一脸难过地走开。”胡秀萍摇着头，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虽然过去不少年头，我想她的心里一定很受伤，到现在还很难放下吧。”

“对了，柳阿姨的健康状况好不好？”

“我不认为有什麽问题。怎麽突然问起这个？”

“哦，因为家里有个刚出生的宝宝，”刘思嘉随口编了个理由，“肯定不希望阿姨得过什麽病，或者有任何健康方面的隐患。”

“那不会的，惠芳一向不怎麽感冒发烧。最多就是像腰肌劳损这样的老毛病，不影响照顾宝宝。没办法呀，我们这一行纯粹是体力活，换作是一般人还真吃不消。”

“公司每年会组织体检吗？”

“体检是有的，不过都是最基础的检查，那种两三百块钱的套餐。”

“哦，那要指望能查出什麽大毛病也不现实。她和您有没有谈过疾病方面的话题？”

“从来没有。”

“那就好。”刘思嘉点了点头。再抓着健康问题不放或许会让对方起疑，她便改口问了几个可有可无的问题，然後适时地结束对话。

胡秀萍将她送到门口，一路还不停为柳惠芳说着好话：“请转告您朋友，放一万个心好了。惠芳很能干的。我敢打包票，她一定会做得很好。”

“我会的。真是谢谢您了。”

离开家政公司，刘思嘉朝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招招手，前往下个目的地——河阳市第一人民医院。据司机说，这是全市最好的三甲医院。

门诊楼十层的一间办公室里，她见到了肿瘤科主任医师钟波，简明地表明自己的身份。

“钟教授，打搅您了。这次冒昧来访，是为了打听您以前一位病人的情况。她叫柳惠芳，是我们在调查的一起刑事案件的关系人。”

“这个名字……我还真没什麽印象。确定是我的病人吗？”

“是的，我们查过她医疗记录，就是在您这里确诊的脑肿瘤，时间是去年四月。”刘思嘉双手递过柳惠芳的照片，“请您看看这个。”

上了年纪的医生摘下老花镜，盯着照片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

“哦，是她啊。想起来了，是有这麽个病人。她现在怎麽样了？”

刘思嘉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将情况如实相告。

“唉，看来还是决定放弃治疗了啊……”钟波惋惜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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