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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esp;&esp;很多年后，季月槐连竹叶青是什么滋味都记不清了，但却牢牢地记住了三少爷认真到让自己心颤的眼神，记得他鸦羽似的睫毛，记得他眼皮上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平日里是瞧不见的，只有垂眸凑近了时才看得到。

&esp;&esp;

&esp;&esp;季月槐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心跳得有些快，但是他已经分不清是因为酒醉还是别的。

&esp;&esp;他想说点插科打诨的俏皮话，缓和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esp;&esp;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肩膀却倏的一沉，差点坐不稳——秦天纵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esp;&esp;耳边响起的呼吸声很均匀，温温热热的扑在他的耳垂处，马尾处散乱的发丝弄得季月槐痒痒的，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esp;&esp;按理来说，季月槐现在应该尽情开怀大笑，然后连续半月拿不胜酒力这事儿来闹他。

&esp;&esp;但季月槐笑不出来，只是呆呆地僵在原地。

&esp;&esp;他的内心澎湃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汹涌情潮：无措，慌乱，欣喜，还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惴惴不安。

&esp;&esp;但最显而易见的，是沉重的哀愁。

&esp;&esp;此时此刻，二人的心脏离得很近，只隔层薄薄的衣衫，以几乎相同的频率跳动。

&esp;&esp;下意识地想帮秦天纵顺顺背，但季月槐的指尖颤了颤，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esp;&esp;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

&esp;&esp;正逢梅雨时节，绵密的雨幕如烟似雾。光滑的石桌也被淋得湿漉漉的，倒映出昏沉的天色。

&esp;&esp;雨水顺着领口滑进了他的背脊，冰凉的让人打了个寒战。

&esp;&esp;没有结果的。

&esp;&esp;他对自己说，装作没发生就好。

&esp;&esp;但此时的季月槐不知道，世事无常，人生的变化风云诡谲，错过的不会再来。

&esp;&esp;“轰隆……”

&esp;&esp;沉闷的雷声乍响。

&esp;&esp;回忆里下雨，现实也下了。

&esp;&esp;小憩中的季月槐从回忆中惊醒。

&esp;&esp;他发现自己已被连人带椅搬至屋檐下。田里，萝卜水灵灵的叶子被雨滴砸的一晃一晃的。

&esp;&esp;早知就不浇水了。

&esp;&esp;他遗憾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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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家里的油罐已见底，炒出来的菜寡淡无味，季月槐便上城里打油，当然，秦天纵生怕他跑了，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

&esp;&esp;油坊生意很好，芝麻油的浓香飘散数里，邻里老少排队到了巷子口。

&esp;&esp;正好，隔条街的瓦肆热闹非常，季月槐便想去那看看影戏，听听唱赚消磨时间。

&esp;&esp;瓦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顶碗的飞刀的喷火的，干甚的都有，但最引人瞩目的却是名“乐师”。

&esp;&esp;说是奏乐的也不太准确，因为唱歌的不是他，而是他手里的绿蟾蜍。

&esp;&esp;他的面前放着横四纵三的破木盒，每格又趴了只大蟾蜍。

&esp;&esp;乐师用细棒挨个敲它们的脑袋，蛙鸣声此起彼伏，但无聒噪嘈杂之感，反而如珍珠落玉盘，曲调浑然天成。

&esp;&esp;这厢听完蟾蜍歌姬，那厢杂耍的又开始表演回身箭——顾名思义，就是会转弯绕圈的箭。

&esp;&esp;杂耍人是个俏皮的虎牙小姑娘，她大方敞亮地向众人作揖：“各位看官，小女子献丑了，还请诸位多多捧场！”

&esp;&esp;话毕，她灵活地倒立，轻松用脚拉至满弓，其箭头上应是涂了硫黄，在羽箭破空呼啸而出的瞬间，炽热的明焰爆裂开来。

&esp;&esp;瞬息之间，一圈十六盏纸灯被齐刷刷点亮，颇为壮观。

&esp;&esp;围观群众纷纷喝彩叫好，铜板噼里啪啦地往钱箱里掷。可季月槐却扭过身，死死地盯住远处的马店。

&esp;&esp;方才小姑娘射箭时，火星子满场四溅，有那么一粒，恰巧落到了屋檐下的灯芯里。

&esp;&esp;灯油未燃尽，纱灯复明，被照亮的不止是门扉上斑驳的朱漆，也照亮了正对其后的厢房。

&esp;&esp;两个人的身影从窗户纸透出，像出静止的驴皮影。只是，上演的并非三勘蝴蝶梦，也不是相思奈何天，而是——

&esp;&esp;血溅三宝袍。

&esp;&esp;一把极细的长剑，贯穿男子的胸膛，涓流不息的血顺着剑锋滴落。

&esp;&esp;古怪的是，握剑之人胆识了得，他不紧不慢地拔剑，甚至还慢条细理地在死人衣裳擦拭了番，像是不怕被人看见。

&esp;&esp;擦完剑，那人一剑捅破窗户纸，剑风将纱灯又给吹熄了。

&esp;&esp;季月槐心中一凛，他深吸口气，飞身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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