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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心伤
李小暖挽着老太妃回到正屋东厢,老太妃在榻上坐了,接过白嬷嬷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看着李小暖吩咐道:“今天再晚些,宫里就该有旨意出来了,明天一早,内外命妇,都要进去哭丧守灵,明天我和你母亲去,你就告病吧,家里得有个人看着,你母亲不行。”
“还是我陪母亲去吧,老祖宗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
李小暖低低的答道,老太妃出神的看着窗外,半晌,才转过头,看着李小暖,长叹了一口气,“我去吧,跟皇上告个别,尽尽心,再说,我也不放心阿然。”
“嗯,那老祖宗明天去一天,後天还是我去吧。”
老太妃伸手抚着李小暖的鬓角,叹着气点了点头。
程恪直到三更时分,才回到清涟院,一边去着斗篷,一边叫着饿坏了,李小暖忙让人将备好的饭菜送上来,程恪大口吃了饭,端着杯茶,舒服的靠在了罗汉床上,示意李小暖坐到自己身边,“诚王已经进了北三路地界,千月没追上,我和曹大人一直在兵部忙了这一天,得赶紧往北调兵,你让人给我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我就得住到城外军营里去,除了京城这五六千人,其它的兵马都得现从各地调过来,得紧着些,兵马到了,要是能操练两天才好,唉!真要打起来了。”
程恪长叹着,李小暖伸手抚着程恪的眉间,郁郁的说道:“打就打吧。”
“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别担心,这事,我和小景……和皇上早两年就想到了,一直慢慢安排调度着,除了北三路,别处都安排人去,就是没法事先调兵过来,先皇走的又急。”
程恪劝慰着李小暖,眉头却皱了起来,李小暖挪了挪,紧挨着程恪,将头埋在程恪怀时,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问道:“诚王府?只剩诚王妃三个女人了,也看起来了?”
“嗯。”
“还有谁家?今天听说拿人了。”
“嗯,拿了兵部尚书,侍郎,还有些,先拿下关起来,现如今非常时候,先关着对他们也好,林家丶靖北王府丶徐家,还有其它几家,肯定要看一阵子,今天宣诚王回京奔丧的旨意已经送出去了,都是……不得不做的。”
李小暖轻轻的叹息着,没有答话,程恪伸手抚着她的後背,低低的解释道:“没事,皇上这几年深得人心,如今朝堂有汤相和严相稳着,政事上无碍,京城卫戍都在曹大人和父亲手里,也无碍,南边更无虑,除北三路外的各路,这几年皇上一直用心布局,这一两年,有严相和汤相暗中助着,也无碍,若不是诚王逃出京城,唉,这场战事,到底没避过去!”
李小暖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小暖就起来了,又查看了一遍程恪要带的东西,陪着他吃了饭,将他送到门口,程恪伸手揽了揽她,“放心,这一仗,你只管放心,我和皇上准备了这几年,这是早有打算的,如今皇上又占了中央之势,人心之利,这仗没有不胜的理儿,只是要能速战速决才好,要不然,北边的那些族部,只怕要乘虚而入……”
程恪顿住话,李小暖伸手拉了拉他的斗篷,笑着说道:“我放心着呢,有你去,我还有什麽不放心的,你自己也多小心着些,诚王打了那麽多年的仗,又是个狠角儿,视人命如草芥的,你别轻心了。”
程恪点了点头,盯着李小暖看了一会儿,低低的说道:“等这仗打完了,我再不领差事,也不出京城了!”
李小暖失笑着,推着他,“你先把这仗打完了再说吧,赶紧走吧。”
程恪转身出了垂花门,大步往外走了。
春节的喜庆,转眼间就翻成了白花花一片,整个京城,大街小巷,再也见不到一丝红艳的喜庆,各家各户收了大红灯笼,挂了素白灯笼出来,高门大户忙着连夜涂黑了朱红大门,收起了大红灯笼,红绸绿带等哪怕带着一星半点喜气的物什,将里里外外扮的一片素白,将京城大街小巷扮得一片素白。
宫里更是白茫茫一片,哭泣声不绝于耳,文武官员,内外命妇,每天早至晚归,辛苦劳累的哭着丧,不停的按时辰磕拜举哀。
汝南王府老太妃雪白着头发,一身素服,拄着拐杖,哭灵头一天,早早就进了宫,跪在了灵前,不等举哀就流了一脸的泪,程贵妃,如今已经是程太後了,急忙扶着地起来,去扶老太妃,周景然急忙站起来,和母亲一起扶起了老太妃,眼睛红肿的低声劝道:“老祖宗上了年纪,请节哀,我送您到偏殿歇一歇。”
老太妃看着周景然,重重的拍了拍周景然的胳膊,点着头,由着他扶着进了偏殿。
程太後低低吩咐了女官几句,紧跟在後面进来,从女官手里接过茶,奉给了老太妃,看着女官内侍们都退了下去,才挨着老太妃坐下,低声说道:“母亲上了年纪,怎麽也来了?”
“没事,我身子好着呢,想过来看看你,看看小景,不亲眼看看,到底放不下心。”
老太妃叹了口气,看着程太後,又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周景然,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拉着周景然的手,轻轻拍了几下,“难为你了。”
周景然呆怔了下,垂着眼泪,低着头没有说话,程太後转头看着周景然,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你去忙吧,我和母亲说说话,别太累着,只怕有几年好辛苦。”
周景然低声答应着,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偏殿,到灵前又上柱香,举了一回哀,就扶着内侍,往前殿去了,前殿,汤丞相和严丞相两眼通红,和六部尚书一起正等着新皇周景然,无数或是重要,或是紧急,或是只能皇上来定的事,都在等他做最後的决定。
灵位右边,媳妇们守灵的地方,孟氏跪在最前面,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哭着,眼神不时的扫过略後于她半步的戴氏和孙氏,戴氏和孙氏倒不理会孟氏,一边哀哭着,一边留神着程太後的动静,唯恐错过一星半点。
诚王妃面容木然的跪伏在孙氏身後,以头跄地,一动不动,仿佛只块雕像。
周婉若紧挨着母亲,手指抠着平整的地面,极其畏寒的团缩着,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身子不停的轻轻颤抖着,挪了挪,往母亲身边靠过去,又挤了挤,仿佛想挤到母亲怀里去。诚王妃被她挤得稍稍直起上身,转过头,眼神平静的看着女儿,按在地上的手挪过去,握住女儿的手捏了捏,女儿的手冰冷,她的手,也一样的冰冷。
徐氏一不动的跪伏在诚王妃侧後,仿佛死一般静寂着。
信王妃跪在诚王妃後面的位子,脸色青灰中带着落寞和平静,双手扶着地,仿佛很用力的支撑着身子,侧妃钱氏眼神中还带着惶恐,只瞄着信王妃,她哭她也哭,她拜她也拜。
敏王妃安静无声的一如平时,极不引人注目的跪在最後面,跟着仪礼声,一丝不茍的磕拜着,举着哀。
程太後从偏殿出来,顿住脚步,慢慢扫过跪成一片的儿媳妇们,又转头看向殿外毡帐里跪着的诸内外命妇,转头吩咐着内侍,“多生些炭盆送过来,地上凉,一人一个垫子吧。”
内侍恭谨的答应着,片刻功夫,十几个内侍擡了炭盆陆续送进来,放到了殿内和毡帐各处,又有内侍取了蒲草垫子过来,一一送与殿内殿外跪着的各内外命妇。
举了一天哀,夜暮时分,衆人才退出灵堂,各自回府歇息,周婉若紧紧挽着母亲,跟着诚王妃上了车,回身将帘子掀起条缝,看着徐氏上了後面一辆车,忍不住恨恨的啐了一口,诚王妃面容疲惫异常的歪在靠枕上,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周婉若挪到母亲身边,轻轻给母亲捶着腿,“母亲腿上有伤,跪了这一天了……”
“母亲没事。”诚王妃睁开眼睛,爱怜而又伤感的看着女儿,伸手抚着她的头发,揽着她靠在了自己肩头,“都说金枝玉叶,唉!”
诚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周婉若靠在母亲身上,眼泪滚珠般落了下来,“母亲,我不怕,真不怕,不过一死,我一点都不怕。”
“嗯。”诚王妃看着女儿,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却落了下来,北边起兵之日,就是她们母女命尽之日麽?还能有几天?女儿都还没有成人,还有儿子,远在南边的儿子,皇上召他回来奔丧了没有?是奔丧,也是奔着黄泉路麽?她这一双儿女,这一双儿女,如何才能忍得下这个心来?!
诚王妃紧紧搂着女儿,泣不成声。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早早起来,里面穿了件厚软的束腿裤,蝉翼将放着细巧点心丶清神药丸等东西的荷包仔细的给李小暖反挂在裙子里面,李小暖收拾停当,出门上了轿子,到正院接了王妃,往宫里守灵哭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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