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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esp;&esp;我怎么对得起奶奶！

&esp;&esp;不行不行不行——

&esp;&esp;我用手掌按压着太阳穴，把视线固定在书上，几乎是吼出来，将那些小小的黑字塞进脑子里，嗓子却干涩得很，像是噎住了。

&esp;&esp;语文早读结束时，我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耳朵里、眼睛里、肺里、心里，全都填满了浓稠的水，我被包裹起来，周围的一切嘈杂都闷闷的。

&esp;&esp;我吃力地拿出英语课本，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字母，嘴巴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了。

&esp;&esp;那些排列起来的圆圈和直线，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铺面袭来，把我严严实实地罩住，大力地把我脱离岸边，一瞬间就把我拖回海底。

&esp;&esp;救救我。

&esp;&esp;“我先教你音标吧。”童老师温暖的声音传过来，“石煴。和我去办公室……教室里太吵。”

&esp;&esp;我傻愣愣地看着他，脑子转不过来，就本能地跟着他。

&esp;&esp;老师办公室比我想象中的要小，没有异味，阳光不缺，木桌子好几张，拼在一起，椅子散落，柜子摞在一起，没有刷漆，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摆满了，东西很多，又杂，但不乱，桌子上的灯很小，灯泡不怎么亮，各种纸堆在一起，堆得很高，分隔出一个个小区域，区域里挤着笔、橡皮、墨水……

&esp;&esp;童老师带我到他的桌子，搬来一张椅子，翻开英语书，抽出一张纸，开始写。

&esp;&esp;写几个字就停下来，指着给我认，嘴里念着，教我。

&esp;&esp;我忽然被人从水里“哗啦”一声，提出来，抖干水，拿毛巾擦干了，然后引到岸边，站上高高的山，晒太阳。

&esp;&esp;太阳很暖和，烘得身上痒酥酥的，甚至开始隐隐刺痛。

&esp;&esp;我抠着膝盖，不敢靠近，只远远地伸着脖子，尽可能收进更多他的声音，不敢念，读得很慢，很小声。

&esp;&esp;然而他笑了，红着耳朵，挠了挠头：“很标准。”他眼里光芒闪烁，“很多人都读不准这个音，中文里没有这种发音，老师上学时纠正过好几次，可是一不留神，我就又念错了，你比老师厉害。”

&esp;&esp;喜悦来得势不可挡，从心尖尖渗出来，然后流遍全身，手脚都有点发软。我抑制不住地抿嘴笑。

&esp;&esp;童老师直起身子，然后也笑了，露出一点白牙，又马上收回去，挠挠头。

&esp;&esp;阳光住进了心池，碎冰静悄悄地兀自融化着，细雨洒下来，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敲击着水面的浮萍，浮萍悠悠荡荡，流向看不见的远方。春天到了。

&esp;&esp;早读很快结束了。我不舍地接过课本，抱在胸前，盯着他衬衫上的纽扣，轻轻说了一声“谢谢老师”。童老师笑道：“嗯……老师应该做的。快去上课吧。”他抬手，犹豫了一下，我的心提起来，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

&esp;&esp;我雀跃地往回跑，刚碰到座位，庄平笑嘻嘻地趴过来：“你怎么被找了这么久？你才刚来一天啊，就被老师找啦？犯了什么事儿呀！”

&esp;&esp;我搓了搓课本，鬼使神差地拼命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esp;&esp;她嘟了嘟嘴，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重新趴回去了。

&esp;&esp;我埋着头，盯着课本上的单词，觉得整个头都在发烫，就像是发烧了一样，思绪被蒸成水汽，混混沌沌地充塞了大脑。

&esp;&esp;我捧起自己的脸，手指冰凉，不一会儿就被脸捂暖了，手骨头都软了。

&esp;&esp;好奇怪。

&esp;&esp;很奇怪，是吧？

&esp;&esp;“庄平！”物理老师猛地捶一下门，迈着方步走上讲台，把作业往讲桌上一砸，眼珠从饱满的圆脑袋上突出来，吼道：”你给我站起来！”他涨红了脸，粗大的脖子上跳动着青筋，掷过来一根粉笔。粉笔又快又准，闷闷地打在庄平脑门上，然后掉到桌子上，再滚落在地，“叮叮”一阵脆响。

&esp;&esp;教室里一片安静。

&esp;&esp;我偷偷从头发缝里抬起眼皮，庄平埋着头，站得像一根笔直的木头，木头的肩膀微微瑟缩。

&esp;&esp;物理老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汗津津的皱成一团的纸，已经软哒哒的了，他大力甩开纸，响亮地抖着，把纸戳到同学的鼻子前，一路展示过来，笑着大声讥刺，男生们抖着肩膀，“嗤嗤”地笑着应和他。

&esp;&esp;他把纸摔到庄平脸上，白纸像蝴蝶，折翅的蝶儿坠落，静静躺着，摊开自己的翅膀。

&esp;&esp;他推搡一把她的肩膀，庄平没站稳，椅子“刺啦”一声划开，她“轰隆”地撞在我的桌子上。

&esp;&esp;“你看看你看看，写得什么东西！你脑子里装的什么——装的屎吗！”他用食指戳着她的太阳穴，“我知——道女生物、理、差！但没见过你这么差的，老师真是大开眼界啊！学文科的好料子？是不是？”他弯着嘴角，“啪啪”地戳卷子，把那块地方贴到庄平眼上，“这什么！你说说。”他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esp;&esp;“蕙花深锁在园里，伊满怀着幽怨。伊底幽香潜在园外，去招伊所爱的蝶儿。1”

&esp;&esp;我忽然抬头看庄平，只能看到温顺的发尾。

&esp;&esp;物理老师念完后，把卷子撕得粉碎，扔到庄平身上，纸屑瞬间散开来，像是飘悠无拘的雪团。

&esp;&esp;他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扯出来。

&esp;&esp;“整天就知道打扮打扮，你来学校卖的吗！这种衣服穿给谁看呢，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们女生发骚的，小贱蹄子！”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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