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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esp;&esp;“你倒很会算数嘛，小聪明不少。”官吏慢条斯理道：“不过可惜，这小聪明一点用也没有——你这店里不是十二个柜子？一个柜子就算一辆车，十二个柜子十二辆车——我们兄弟这可是照章办事，一个子都不能少。”

&esp;&esp;说罢，他特意停顿，几乎是带着快意的欣赏那王姓商人脸色痛苦而愤恨的表情；不过也是奇怪，听到他们的恐吓之后，坐在柜台后的另一个竖子（似乎是姓穆来着？），居然也吃吃笑出了声，语气还颇为轻快，看来完全是在状况之外——可能这就是个二傻子吧。

&esp;&esp;听到二傻子的笑声，王姓商人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

&esp;&esp;“……你们往常就是这么办事的？”

&esp;&esp;“当然。”官吏冷笑：“你想说什么？”

&esp;&esp;——蒸馍，你不扶汽？

&esp;&esp;那二傻子又格格笑出了声。王姓商人闭上了眼睛。

&esp;&esp;闭目许久，王姓商人压抑着开口，他的声音又慢又闷，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esp;&esp;“……好吧，就听你们的！”

&esp;&esp;尽情勒索一番后，公人拎着三个鼓囊囊的口袋离开了商肆。等到外面再无人影，穆祺终于慢悠悠起身，问出了那个蓄谋已久的问题：

&esp;&esp;“陛下以为如何？”

&esp;&esp;陛下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憋出一句：

&esp;&esp;“……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esp;&esp;“当然不意外。”穆祺道：“因为这件事早有记载。所谓‘汉氏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实什税五也’。只要有豪强官吏上下其手，那一百二十钱的赋税，到了底下翻几番都不稀奇。朝廷制定的税制，与底层实际缴纳的税费，从来都不是一回事。更不必说，陛下享乐太多，征伐太甚，对财政压力也实在太大了。”

&esp;&esp;如果说“征伐太甚”还有辩解的空间，那恣意享乐确实无可自解。武帝□□得稍稍有些沉默。他垂目片刻，只能道：

&esp;&esp;“‘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很有见地的言论。这是谁的高见？”

&esp;&esp;“王莽。”穆祺道：“就是篡汉那个，你知道吧？”

&esp;&esp;皇帝鼓起了眼睛。

&esp;&esp;

&esp;&esp;显然，用王莽的话来阴阳怪气大汉先帝还是太过分了。至少皇帝惊骇之余，亦不能不强力回驳，起码要从王莽的放肆攻击中保留下老刘家的一丁点颜面，绝不能让穆祺这么放肆得意，随便跳脸。

&esp;&esp;不过，要直接为朝政的疏失庇护，还是太过于艰难了（毕竟两个官吏的嘴脸实在可恶至极）。但皇帝曲径通幽，找到了别的话术——他断然指出，这一个月以来商肆的利润大概在六千钱左右，就算被“算舟车”狠狠割了一刀，大半的利润仍然在自己手上；生意依旧可以维持，也绝没有到王莽说的什么“所得不足以自存”、“穷而为奸”的地步！

&esp;&esp;所以，这种指责仍然是偏颇的，是夸大的，是不足以反映实际的，以此作为根据，更没有什么道理！

&esp;&esp;——面对此条理清晰、说理严密的一番辩驳，穆祺仔细听完之后，却只是微微一笑。

&esp;&esp;“是吗？”他柔声道。

&esp;&esp;“当然是如此——”

&esp;&esp;“如果‘当然是如此’，那就让我们再等等看吧。”穆祺打断了皇帝：“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对不对？”

&esp;&esp;事实证明，穆祺的远见非常有道理。所谓的“算舟车”不过是官吏掠夺的一个开胃小菜而已。三天之后，又有另一批来自御史大夫府的文吏找上门来，要他们补交“算赋”（人头税）。但这玩意儿本该是在出生地缴纳的税赋，如今进京居然还要再缴一遍，真是不知从何谈起。可官吏的刀笔显然不讲究什么逻辑，他们还是只有咬牙缴了六百钱了事。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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