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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萃取出最纯净的香味物质,将其长久保持,稳定挥发,又不至于因为腐败而变质呢?
&esp;&esp;每一个接触过最基础有机化学的萌新,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给出最准确,最没有疑问的答案——能够满足以上所有性质的,当然只有高浓度的酒精了。
&esp;&esp;乙醇,溶于有机物亦溶于水的两性物质,天然的萃取圣体,可以富集无穷无限的有机物。换言之,只要将玻璃器皿打碎,你就可以得到一份高浓度的,烈酒。
&esp;&esp;喔,准确来说,器皿内的液体比烈酒还要危险得多;出于防止过量饮酒的考虑,现代世界的法律往往禁止在烈酒中添加可以柔和口感、减少刺激的化合物——尽管这种化合物并无毒害;对外贩卖的高度酒必须是辛辣的、猛烈的、难以下咽的;否则你都不知道那些酒鬼会往胃里面灌下去多少乙醇。
&esp;&esp;当然,这种法令不是没有规避的空间。往烈酒里添加化合物是不被允许的。但往香水里添加一点柔和气味、掩盖刺激的配方,却绝不在任何禁令范围之内。所以,他们可以尽情地生产加入特殊配料的玻璃香水,而不受一切束缚。
&esp;&esp;大概正因如此,在带香氛的玻璃器皿敞开销售后不过数十天,方士们负责投放物资的东市商肆就发现了不对——从统计数据上来看,如果不是长安城的贵族突然觉醒了用香水泡澡的奇怪爱好;那么,店铺中玻璃香水瓶的销量大概——可能——似乎是有一点高了。
&esp;&esp;所以,到底是谁在大量的买入香水呢?
&esp;&esp;只要认真看过商肆账簿的人,大概都会从心里生出这种疑问。可是,作为方士集团名义上的头目,实际上把握了商肆的幕后黑手,穆姓方士却没有就此做过多的考虑,他好像是浑不介意的大手一挥,就将这些奇特的购买记录统统淹没了下来,再不做任何理会。用他谆谆教诲其他方士的话说,商人的本分是做生意而不是偷窥,既然市场无形的大手已经商肆分配来了充满欲望的顾客,又何必在意顾客的身份呢?
&esp;&esp;这样的理由很能说服人(或者说,其他方士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大概是看在每日源源不断的丰厚收入下,两个皇帝都默认了这种处置,而并未主动介入商肆的惯例,触碰穆祺的逆鳞——两位以己度人,总觉得随随便便插手人家的钱袋,肯定会搞出什么惊天冲突;哪怕为了保存双方的体面,也不该做得太过难堪。
&esp;&esp;当然,穆祺其实未必怎么在乎那点五铢钱,但两个老登这样懂事的克制保守,却无疑为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毕竟,如果两位老登真的顺藤摸瓜查下去,那恐怕就会从商肆的账目中找出其他的异样来。比如说,商肆中定期售卖的什么“造纸残次品”,数量似乎稍微有点高了。
&esp;&esp;这些“残次品”,是刚刚研发造纸术时的副产品。因为技术限制工艺不够成熟,生产出了质量低劣的不合格产物,只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对外出售;这样的处置措施相当正常,也经过皇帝的许可。但如果陛下能细心一点,翻一翻历日的销售清单,那他就会发现,这么多天以来,对外售卖的次品纸张居然是在逐步升高的——这就实在古怪了。
&esp;&esp;一切工艺都会有残次品,这一点没有问题;但随着技术的进步,残次品的比例本该是迅速下降、趋于稳定才是。如果次品率居然相当稳定,乃至不断提升,那要么是工业化进程一塌糊涂,整个系统濒临崩溃;要么——要么就是有人在流程中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
&esp;&esp;到底会是谁呢?
&esp;&esp;对于从地府复苏的舅甥二人而言,最近的事情变得有些不大对头了。
&esp;&esp;喔,这并不是指穆祺。穆先生总是一如既往地不对劲,不对劲得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了。但现在的关键是陛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穆先生并未大张旗鼓地就泼粪事件表示报复,但圣上的心情却明显是一日坏过一日,表现得日渐的乖戾、古怪、难以理喻,常常莫名其妙地对外宣泄愤怒——同样是莫名其妙的愤怒。
&esp;&esp;当然啦,这种怒气对卫霍两人的影响很小。毕竟皇帝就算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至于发神经给自己人找难堪。真正令他们难以理解的,是至尊突然而来的焦虑、急切、迫不及待——总之,他召见了两位将军,就对匈奴的战备做出了重要指示:
&esp;&esp;“你们要加快进度。”
&esp;&esp;长平侯:?
&esp;&esp;他思索了片刻,很小心的问:“陛下的意思是?”
&esp;&esp;现在各项战备,不都已经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的进行么?当方士们将虚空中套利出的物资源源不断输送入京郊太常仓之后,困锁战争的最后一根链条也断裂了,再没有什么能阻碍朝廷实施它狂野的主动出击计划;根据御前会议达成的共识,只要等骑兵集马匹集结完毕,边境的郡国兵就将出动袭扰匈奴马场,让北方的蛮夷人见识见识中原大皇帝的愤怒——而综合了天气、后勤、物资运输的各种考虑,中原大皇帝应该是在十月的末梢发泄他的愤怒——距离现在还有大半个月呢。
&esp;&esp;距离现在还有大半个月,那又怎么“加快进度”?战争计划严格缜密,不能因为一个皇帝(还是死了的)的梦呓而随意变更。所以大将军说出此疑问,难免带有劝阻的意思。
&esp;&esp;——您就消停些罢!别作妖了!
&esp;&esp;显然,皇帝的心智绝不会受这一点伎俩的影响,他毫不动摇地继续:
&esp;&esp;“上林苑教学的进度,现在应该加快。”
&esp;&esp;有赖于另一个天子的默许,他们迄今已经在上林苑招揽了足够的人数,开始反复培训经由《医疗手册》改编来的战场医护课程;从止血、止痛到缝补伤口,各种基础技术一一都要练到;知识庞杂、体系多样,即使已经再三精简提炼,其相关的培训仍然是一项相当有挑战的工作。而显而易见,纵情享受于手机、网络、垃圾食品的皇帝陛下,是绝没有闲心将精力浪费在如此挑战性的工作上;他顺手就把锅甩了出去,扣在了最可信任的心腹头顶。
&esp;&esp;卫青本人倒是绝不反感这样的重任,甚至觉得亲自负担培训军医的职责,也是一项极为有益的事业,足可告慰自己魂归地府以来,回首过往军旅生涯时的种种遗憾。也正因如此,他对这项培训的工程花了很多心力,对整个局面了如指掌,远远超过纸上谈兵、指指点点的至尊。
&esp;&esp;他委婉道:
&esp;&esp;“上林苑宣召来的诸位士卒,已经学得非常用心了。”
&esp;&esp;知识是宝贵的,能在战场上保存性命的知识更比黄金珍贵。第一批宣召来的人选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当然更不会浪费机会。长久征战沙场,学习能力或许已经下降;但热情却并无消弭。至少以卫青的目光看来,第一批的学员是可以称得上勤奋刻苦、钻研不休的。
&esp;&esp;“用心是一回事,但也要注意方法。”皇帝陛下做出重要指示:“我知道,现在这些人的用心,无非是头悬梁、锥刺股、三更灯火五更鸡,死记硬背而已——效率太低,时间太慢,不适应战争的准备。不过,另一边的现代世界中,似乎有种名为‘应试技巧’、‘内卷秘籍’的东西;这些玩意儿能够快速提升效率,更胜于以往的死板方法……”
&esp;&esp;说到此处,皇帝陛下的面色也微微一沉。他是从短视频中学到的如此法门——精密、巧妙、体系完整,显然是经过长期迭代以后,专门为记忆与理解而生的、流水线式的知识拆解法;虽然有僵化死板不利于后续提升的种种毛病,却仍然是数十年应试教育所凝聚结晶而生的瑰宝。如果不是获取此种瑰宝的途径稍微有那么一丁点不正常,瑰宝的附带品稍微有那么一点恶心人,他甚至还想要为此非凡智慧而生出由衷的感慨……
&esp;&esp;
&esp;&esp;但无论如何,那种粪坑中淘宝的恶心感受仍然大大冲淡了喜悦,他板着脸强调:
&esp;&esp;“也不只是这一批,以后招揽来的学徒,都可以按照这个模式,快速灌输、高强度训练,大批合格,迅速培养出可用的人才来——这就是那种‘应试技巧’、‘应试教育’的好处,你们都要知道。”
&esp;&esp;不错,流水线化与规模化的应试教育,最擅长最熟悉的就是批量制造做题家与内卷王,源源不断创造出符合体系基础要求的人才——当然,它培训出来的人往往也仅是“符合要求”而已,除此以外,它封闭、死板、缺乏灵活,压力山大、评价单一,大大有违了全面教育的宗旨,可以说浑身上下都是数不尽的缺点。但对皇帝而言,相对于诸多的缺点,他看中的唯有一个优点。
&esp;&esp;“第一批并不是终点。”面对心腹略带惊愕的目光,皇帝一字字道:“以后,还要用这种模式,培养出更多更广、更可靠的医用人才来。用‘那边’的话讲,这叫工业化流水线制造。只有工业化流水线化的制造,才能满足源源不断的医疗要求。”
&esp;&esp;工业化流水线化的“制造”出勉强一用的医疗人才,这在各种方面都不像是教育,倒更像是炮制耗材;但皇帝对此显然绝无顾忌;或者不如说,这才是他的目的——批量制造军医,才能适应将来规模必定越来越大的战争,成为真正可以扭转战局的强大棋子。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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