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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芸姬（第1页）

第109章芸姬

宫殿里落针可闻，良久之後，安遐冰轻笑道：“多谢司祭长老提醒……方才说到哪儿了？”

她轻飘飘地就这样自然略过了，司祭长老也没法抓着这件事不放，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殿下，恕老朽直言，无故破坏合约，实非明智之举，哪怕现在您已是灵雩山的少主夫人，可是合约也没有分毫的变动，这样说违约就违约......让灵雩山怎麽看我们妖界？”

安遐冰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以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斟酌着什麽半天没说话。

司祭长老拿不准她是个什麽态度，轻咳了一声，示意身後那个穿着华服的女人继续说。

“殿下，不是老太婆倚老卖老，”女人一开口，安遐冰就知道她是一定要倚老卖老的了，索性没有出声，任由她说下去，“说句不尊重的，您按照辈分该叫我一声三姑奶奶，老太婆没别的本事，就是见得事情多些，当年您父皇就是我看着继位的......”

容骁立在那儿，手指节微微勾了一下，安遐冰就知道他有话要说，果然容骁传音在她耳边道：“她的修为有那麽高吗？怎麽又显出天人五衰了？”

在仙界妖界倚老卖老是需要资本的，妖皇是五百年前登基，容骁也早就弄清楚他捡的“小狐狸”其实已经二三百岁的高寿了，这个所谓的三姑奶奶要是真见证了妖皇登基，那她的修为一定是高阶定心，甚至逼近平圣。

安遐冰轻“嗯”了一声，随後传音回去：“她算是一个我看上去没有那麽别扭的长辈。”

容骁不太清楚别扭是怎麽回事，问道：“怎麽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的父皇年纪远比我外祖母大？”安遐冰耳朵里还是三姑奶奶的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类似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废话，目不斜视地与容骁传音道，“我外祖母是我外祖父的第七任还是第八任妻子，北丘离氏对于多子多福很是认同，女子的修为不高往往去世的早，男子就会很快另娶，再生子嗣。我父皇继位的时候，我外祖母都还没出生呢。”

容骁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我有一个问题，可能有点怪，但我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

“你问便是。”安遐冰微笑着对华服老妇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随後就说她必定是累了，不由分说地让侍者给她搬来了凳子。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老妇人立时变得惶恐起来，然而殿前行走的侍者全是皇女殿下的心腹，自然能领会皇女殿下的意思，不由分说地将老妇压在了凳子上。

“使不得，殿下！”老妇人暗中凝气挣开了侍者的压制，硬生生地又站了起来，“殿下，正殿内除陛下与皇储不得落座，就算是皇後也只能站在陛下身侧......”她的目光落在眼神有些错愕的容骁身上，忽然意识到今天安遐冰从头到尾就是在逾矩。

“规矩嘛，”安遐冰慢条斯理，“虽说祖宗之法流传千年，断不容更改，可是约束臣下的规矩赤狼皇在位时也没少说，若真这样稳固不变，又怎麽会有我今天坐的位置呢？”

连容骁在内，殿里的人心里都不免一跳。

“就算不扯这麽远，仅仅说我们雪狐一族立下的规矩，三姑奶奶，按照安氏与离氏在夺得大权时立下的规矩来看，我原本应该继续与咱们离氏亲上加亲的，可我还是被我父皇和各位联手嫁去了灵雩山。”她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殿中立着的人，轻声细语，甚是温和，“方才司祭长老不是说，我无故违约，灵雩山会怎麽看我们妖界，他们会怎麽看呢？谁不知道我是违背了规矩才与他们灵雩山联姻的吗？”

殿中彻底陷入死寂，皇女殿下的问话绝不像听上去那麽温柔平静，但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如何撕碎了妖界雪狐贵族与皇权之间的微妙平衡，也不打算继续维持这个平衡，做皇座上的傀儡。她问完话之後，擡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有些乏了，若是没有其他要事，诸位就先回了吧。”

阶下的雪狐狸们心思各异，但皇女殿下逐客意思已经够明显了，要是再多说就是公然违抗皇命，容骁冷眼看着这些不怀好意的老东西们在心里盘了几遍小九九，最後还是行礼告退了。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後，安遐冰就把殿内的宫人侍者都遣退了，天色将晚，也没人来近前掌灯，容骁不用站得板正，索性盘腿在皇座前坐了下来：“殿下如果没别的事了要不回寝殿，留在这里做什麽？”

“我最後见我父皇就是在这里，”安遐冰轻声道，“就是那次你在无尽梦乡里看到的那情景的前半段，芸姬来後，我就离开了大殿，没有再回来过。”

“芸姬。”容骁轻声问道，“当时若梦扮演成她，三生蛊是芸姬给你下的吗？”

“是她。不止是我，她也对父皇下了手，我不知道是三生蛊难得，还是她对父皇顾念旧情，没下那麽狠的手，不会将父皇害至魂飞魄散。”安遐冰斜靠在皇座上，“当时父皇的病，就是初期的征兆。”

“那时候我与父皇早就中蛊已深，却尚不知情，还在与对方争斗较劲。可不像若梦一派瞎编，根本就不是我挑衅之後父皇对我下手，是我死期将近而不自知，浪费着我与父皇最後的日子，恶言相向，到现在徒留遗憾。”

这样的安遐冰看上去有些伤感，容骁不由自主地软和了语气，方才她讥讽赤狼皇的话他也不知不觉地释怀了：“那时你什麽都不知道，不必自责，陛下他也不会怪你的。”

“那次争吵之後，我算是真的与父皇撕破了脸，为了不受他的辖制，我出宫去处理一件什麽事务了——当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处理了一件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是什麽事情，只是明白过来，这些其实都是父皇安排好的不会出岔子的，让我历练历练，顺带散散心罢了。他虽然忌惮我与离氏关联紧密，日後会让大权旁落到离氏手中，对我的期许却是.......”

容骁自己也是做了父亲的人，听後心中不免感同身受，泛起几分酸涩，擡手握住了安遐冰的手，安遐冰没有抽开，垂着眼睛，轻声道：“我处理完事情，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最信得过的医师却给我带回来了最坏的结果。”

时至今日，容骁听闻也不免叹口气：“他发现了三生蛊吗？”

“准确的说，他终于查明了到底是什麽原因，会让我的灵心不在灵台，而与神魂纠缠。”安遐冰擡手拔下一根簪子，随手搁在手边的案上，“你替我把冠卸了吧——我定心之後，我的老师就发现了我的灵心位置有异，上报了父皇，父皇就让皇宫里的医师为我查明缘由，但查了很久，也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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