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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1页）

第115章

“有什麽事？”洪引芳喝了一口茶擡起眼，像是求证一样望着尹秀为，“我们不是为了感谢魔君而专程设宴吗？还有其他别的事吗？”

“是啊，”傅灵山罕见地接了他的话，“魔君上次为枉死在蒋容箭下的乔玉敛尸，此间道义，我仙门诸君都甚是感动。”

“除了感谢，倒确实还有点别的事。”霜君擡眼直视着魔君的眼睛，“乔玉虽然说是繁光门的弟子，但是祖辈出自锁霞关，现在繁光门没有了，他总要有一个收葬的去处，不好劳烦魔君太久，宴後我徒儿会来与魔君详谈。”

魔君看着霜君的笑颜，直到霜君嘴角带着浅笑挪开了目光，他才明白过来方才这句话的意味。

霜君是不是在怀疑乔玉没有死？魔君有点拿不准，而乔玉现在不在身边，乔玉的修为也不足以和他隔着那麽远隔空传音。魔君不知道怎麽回应才能不落入陷阱里，但这又不是值得迟疑的问题，他若迟疑，也是落入了陷阱。

魔君觉得脑袋很疼，从刚刚走火入魔到现在君临魔界，他一路走来也没觉得脑袋有那麽疼过，最後得不出什麽结果，索性凭着性子回了一句：“啊？我怎麽还记得他尸骨在哪儿？”

仙君们愣了片刻，连霜君也微微皱起了眉。魔君福至心灵，话也越说越顺：“各位仙君，说我收了乔玉的尸要请我吃饭的是你们吧？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把那修士葬得多体面多隆重。繁光门当时误闯进魔界那麽多人，你们也不肯接回去，到现在受不了祟气或是有其他三灾六病的，死了的也不少。我一个大魔，又凭什麽挨个给你们修士收尸呢，乱葬火海里现在那麽多人，我怎麽知道哪个是乔玉。”

仙君都面面相觑，尹秀为拿着扇子几次想反驳，但最後也没找到什麽有力的话来。

魔君这话说得混账，但居然也很有道理，他们当时为了回应魔君的挑衅，面见了魔君却只字不提他所提的事，这样一来仙界没有输面子，可是也意味着设宴的理由，从头到尾就是他们随意找的。

乔玉算什麽东西，他的价值就是那一死，死过之後大家就奔着自己想要的去了，谁还管他的尸骨丢去哪儿了？尹秀为他们几个以己度人，顿时就觉得魔君说得应该是不假的。

只有霜君闻言略略笑了，然而她看着魔君，却一个字也没有说破。

回锁霞关的路上，甘夜听说了宴上的事，替她师尊抱着猫，试探着问道：“师尊是不是怀疑乔玉还活着？”

“是或不是都有可能，也都不重要。”霜君意味深长，“魔君身边有了帮他出谋划策对付我们的人，这个很有可能出身于仙界，对我们的了解很深。有可能是乔玉未死，照他的心思计谋，能让魔君像是突然开窍一般，比以前难对付许多；也有可能是繁光门其他逃过去的人，毕竟蒋容激愤一箭，乔玉不太可能救得了，当时放任繁光门的人逃去魔界不管实在是太浅见了，仙门那帮鼠目寸光的东西......繁光门唯利是图，很多有真本事的修士难以出头，现在大厦倾塌，不知道有多少名不见经传的修士，蛰伏去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回了吧，这次会面让魔君占了上风，往後他只会更加大胆行事......”

“但是他还没有胆量到重新挑起战火的地步。”甘夜心里也有点闷，不过师尊不开心的时候，他理应说点什麽来逗乐。

然而这一次包袱还没抖出来，霜君一句话就让他彻底说不出话来，以前一直若有似无悬在心头的石头，在此刻终于毫无缓冲地重重砸在了心间。

——霜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问他，又更像是自言自语：“仅仅是繁光门吗？我竭力维持仙门至今，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仙门有哪些不好，我想让它好起来，所以才会利用薛七丶柳尘兮丶卫峥月丶妖界的皇女.......还有那只打过一个照面的乔玉，他要做的事，我也顺水推舟了。”

甘夜第一次听到她师尊承认她与皇女的接触，一时有点惊异，差一点脱口而出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但他没有问出口，霜君还在轻声道：“可是事情远没有结束，繁光门这颗最大的毒瘤铲除了，仙门变好了吗？繁光门那数万交天价束修的修士去了哪里？你下令严加审核近期新入锁霞关的弟子，为什麽那些长老们要紧咬着你不放？”霜君叹了口气，“薛七他们，一个个想的都是怎麽颠覆仙门，所以我用他们，又时时想着限制他们，避免养虎为患......可是有的时候我觉得，仙门实在是......沉疴已深。”

日暮时分，容骁送薛七一行人出去，卫峥月在宫门前回望，殿前高阶挡住了他的视野，只依稀见到阿冉玩闹着的身影一闪而过。

容骁和柳尘兮都停步等他，但连容骁都没有出言催促。

“殿下是什麽样的人？”卫峥月轻轻问出之後，又垂眼笑着找补，“容先生莫怪，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麽与殿下回话。”

“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像晓芝，”容骁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时低了声音，眼里也全是温柔，“她也不觉得自己和晓芝相像，我从来都顺着她说，没有告诉过她，安遐冰保护妖界的子民，晓芝保护弟弟妹妹，其实都是一样的。”

卫峥月对上他的眼睛，容骁笑着，似有若无地摇摇头，和安遐冰相处那麽多年，他已不是当时把狐狸揣在胸前满街逛的不着调的青年，但对安遐冰没来由的维护却从来没有变过，一如当初：“殿下是很好的人，值得妖界子民拥护臣服，乃至赴死。”

卫峥月似乎有些动容，但最终没有露出来，脸色依旧沉静，甚至没有接容骁的话：“容先生方便告诉我，晓芝姐到底是怎麽死的吗？殿下固然是安然无恙，可是晓芝姐……算是我的执念吧。”

“没有什麽特别的原因，她被洪华言逼迫了，同时又惹了洪华言其他美妾的嫉妒，被陷害到了洪华言的母亲那里，触怒了灵雩山的夫人。洪华言只是玩弄她，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夫人一怒之下就把她杖毙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波澜。”容骁简略的近乎残忍，但卫峥月察觉到了他隐藏在平静下的怒火，“殿下不喜欢别人提她历劫时候的事，卫先生留心别去触霉头。”

“怎麽诬陷的，都是些什麽人？”卫峥月笑了一下算是感激了容骁善意的提醒，但随即追问没有一点馀地，让容骁怔了一瞬才答道，“这些事情，殿下早就不在意了。”

“殿下不在意或是不便在意，对他的执念没有帮助。”立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尘兮忽然开口，“就当是全了他的念想，他不能为殿下做什麽，至少能帮晓芝做点什麽。”

容骁叹了口气，他当然懂这种感觉，否则也不会拿无尽梦乡去教训洪华言，于是他略去了三生蛊和无尽梦乡，半真半假道：“我知道的不多，殿下只提过其中一个妾室叫做语心，现在过去好几十年快一百年了，人还在不在都两说。”

“你查过吗？”卫峥月说的是问句，但语气里没有什麽疑问，容骁索性也不与他隐瞒：“查过，不过确实很可惜，那女孩儿并不比晓芝长命多少，害人终将害己，何况她也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错信了什麽恩宠什麽少主的真心······”

“她有她的可怜，是别人加害于她，她害了晓芝姐，就是她在作恶。”卫峥月稍作停顿，再次没什麽疑问地提问，“你不会放过了洪华言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容骁冷笑一声，“不过你要是还想再找一遍他的麻烦，我和殿下都不会介意的。”

“我尽量，”卫峥月回以灿烂一笑，“容先生留步，我与尘兮改日再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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