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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第1页）

第213章

“你不必觉得我孤单。”丹离收回了视线，语气平静，“我以前一直都有你这个亲人，现在又有了甘夜这个孩子，现在以後都不会觉得寂寞的。”

归兰又一次沉默了很久：“你不恨我了吗？”

“不恨了，”丹离垂下了眼睛，“不恨的。归兰，我们都释怀吧。”

“我也没有恨过你，我……真的对你很愧疚……”

“可以了，”丹离轻声地笑了笑，“我们说这种话，太多馀了。”

“现在也挺好的，”归兰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一反常态地轻松闲聊，“这个孩子应当很可爱的吧。”

“有点吵，”丹离这麽说着，唇边不自觉地带着笑意，“等他长大了，我就把锁霞关的烂摊子丢给他，然後我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归兰也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胸膛相贴他也能感觉到一个小孩鲜活的气息，仿佛他也抱到了这个孩子一样。

“那他可真是太可怜了。”归兰摇着头感叹，“丹离，你要好好地活。”

“所以那个时候，归兰君还是清醒的，”甘夜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甚至他四舍五入地算是抱过我？”

“你要这麽说，”霜君也在思量着，想了一会儿，觉得好像确实是这麽回事的，“你要觉得他抱过你就抱过吧。”

“那後来呢？”甘夜觉得这感觉实在是奇妙的，“後来他还有说过什麽吗？”

“什麽？哦，他提过，说小孩子学得也太杂了，我也不管管你，要是再不好好修行，年纪就大了，内门心法讲究童子功……你觉得他说的有理吗？”

甘夜一时间竟然忘了他这个师舅是正儿八经的正派修士，是原初七圣之首的永明君教出来的徒儿，说好听些是谨遵了自己师尊的教诲，说难听些是有点迂，至少生于这个仙门即将玩完的时代，被霜君养大的甘夜会觉得他迂腐：“呃，多谢师尊手下留情。”

“他也只说过那麽一次，其实他受伤醒来以後，他已经不像以前那麽强势了。”霜君似乎在怀念，“他一时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不会再絮絮叨叨地想要说服我。”

“听起来，师舅像是个老学究啊。”甘夜叹了口气，“那他现在还好吗？”

“前些年还好，大约只是一个偶尔陪我聊聊天的亲友，只是我想要去调查潜宗的鬼门大阵的时候，他一力阻拦。”

“为什麽？”甘夜不解地皱眉，“他不是一直都试图让你承担责任，肃清仙界的乱象吗？”

“他也在不断变化，我和锁霞关的衆人僵持着，他们限制着我的同时，我也限制着他们，不让锁霞关像其他几个宗门那样，烂得太彻底，归兰觉得这样就够了。”

“他……”甘夜有些不确定，但还是将话问了出来，“其实是想保护师尊吧？”

“是的，”霜君点了点头，“他的思维很难从八百年前扭转过来，他觉得其他宗门里的仙君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我应当小心，他後来使了一些办法，钻了一些空子。”

“什麽空子？”甘夜追问道，霜君轻声叹气：“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不过结果就是，他动摇了我的记忆，或者说麻痹了我的一些记忆，让我忘记了我在潜宗埋下了柳尘兮这步棋。”

“难怪……”甘夜也想起了这一茬，当时他师尊听说了柳尘兮的事时，确实说过了她忘了什麽事情。霜君点头，用眼神肯定了就是甘夜想的那样：“要是我在柳尘兮醒来的时候就感知到，大概……也做不了什麽吧，柳尘兮的後来，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我也许会通过他更早知道仙魔大战的真相，而不是在那一次必须提起归兰弓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等我知道的时候，归兰已经像流音岛三圣和妖皇一样，彻底陷入了沉睡。”

“什麽时候的事？”甘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

“我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时间看了，我不知道沉睡的事情，只是以为他又陷入了短暂的昏睡中，後来，他就再也没有过声音，”霜君的声音难得有些颤抖，“也就再也没有人，提醒我注意仙门里的这些那些事，提醒我小心行事。”

“其实仙门这一千年来固步自封，守着那一套心法和那些法术停滞不前。”甘夜不想看见师尊这副样子，故作轻松地转了话题，顺势拍了一下他师尊的马屁，“就凭现在的仙门，就算没了归兰弓，也没有人轻易奈何得了师尊。”

“我只是有幸，比柳尘兮丶薛七他们那些真正的奇才多活了些年月，一觉醒来又被推上了一个万人艳羡的位置。”霜君没有理会她徒儿的马屁，“徒有修为高些罢了。”

甘夜咽了一口唾沫，良久也没能发出声音，终于触及了他最要紧也是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张口问，“所以师尊，您的修为现在，究竟……”

“我的修为不算太高，平圣往上三个小层次，是个名不副实的仙界老祖宗，而且我活这六百年，并不如归兰那二百年光阴。”霜君这话说得甘夜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我的修为又不止这些，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那就是，归兰的灵心并没有碎，至少没有彻底碎，否则他不会陷入沉睡。”

甘夜得到了答案，就像是他本人终于得到了审判结果一样，霜君的神色却比他平静许多，也许是她漫长的一生里有大部分时间都在提心吊胆地思考着要怎麽活下去，因而再一次面对死劫并不慌张甚至熟练，也许只是因为她这些天独坐在桂花树下，思考着她的命运。

“师尊……”很久很久之後，甘夜终于成功地发出了声音，就想很多年前他牙牙学语的时候，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字句。

这不是霜君教他的，她的原意大约是教他一个更亲近些的称呼，而不在意那些身份与礼仪。但那段时间宗内似乎有人不安分，他师尊难得出门去平息事端，等回来的时候，身边留下照顾甘夜的人为了讨好霜君，教会了甘夜第一句话，向霜君邀功。

大约那时候霜君是有些失望，自己的孩子以後都会这麽中规中矩地叫她，生分又带着十足的仙门做派。

“甘夜啊，”霜君仰起头，桂树上的小花不知道她是仙界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径直地洒落在了她的眼睫上，“我这一生，已经足够了。”

“师尊！”甘夜尽量地克制着喉头的哽咽，霜君淡淡地擡手：“甘夜，别害怕。我见过了你，就该去见见柳尘兮了。”

甘夜张了张嘴，良久没能说出一个字，霜君站起来的时候他也猛地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霜君召出了衔霜准备离开，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霜君突然回头来：“哦对了。”

“什麽？！”甘夜像是惊弓之鸟，几乎是寒毛倒竖，霜君看着他的那副不稳重的样子摇了摇头，“我是想说，记得回归兰殿照看着点，雪奴一向贪吃。”

“就，就这事？”甘夜一口气没能上来，差点撅过去，霜君眼睛里含着笑：“就这事，甘夜，其他事不必我说，你也能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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