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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提顺手将门合上,走进屋中,抬头便见到盛迟忌正泡在浴桶里,像是有几分迷茫之色,见到他出现,才陡然反应过来似的,哗啦一声往下一沉,只露一颗脑袋,水汽蒙蒙的,也看不清神色。
这小孩又在搞什么?
谢元提纳闷地看他两眼,他在自己屋里洗浴换好了衣裳,又等了会儿,还是没见盛迟忌过来,想起盛迟忌渗血的伤口,思虑再三,还是过来了。
毕竟若不是昏过去了,以盛迟忌爬窗户的积极性,应该很快就来找他了才是。
见盛迟忌好好的,谢元提顿了顿,才抬步走到浴桶边,垂眸观察他的脸色。
还挺红润。
“动作怎么那么慢,疼得动不了了?”
方才肖想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实在是让人很难平静下来。
盛迟忌耳根发赤,静默了一瞬,嗓音沉下去,带着几分喑哑:“嗯……疼。”
谢元提把玩着从屋里带过来的药瓶,闻言看他一眼,搁下药膏,挽起袖子。
盛迟忌呆呆看着他的动作:“元元?”
谢元提拿过旁边的胰子,眼皮都没掀一下:“闭嘴,赶紧洗完上药。”
盛迟忌哪儿舍得让他帮自己洗,而且他也不想让谢元提碰到浴桶里的水。
跟颗明珠般漂亮干净的人,稍微沾上点灰尘他都不乐意,要小心翼翼捧起来,吹掉那缕灰。
他紧张地制止了谢元提:“我、我自己来就好。”
谢元提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半眯起眼:“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总不至于跟冯灼言写的话本里一样,浴桶里躲了个人吧。
他的视线并不遮掩,朝浴桶里看了眼,盛迟忌有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
可惜安福殷勤地在水面上洒了一大把花瓣,遮挡了视线。
谢元提兴致缺地收回视线,感觉自己被冯灼言的小话本荼毒了。
盛迟忌舔了下犬齿,说不上是不是失望:“真的没有……我已经洗好了。”
谢元提倒没那种非要照顾人的兴趣,见盛迟忌坚持,狐疑地看他几眼,还是将胰子放了下来,也没兴致看盛迟忌出浴,把擦身的巾帕丢给他,自个儿换了地方待着。
谢元提自小养尊处优,手上捏着不少大铺子,对朋友和手底下人大方,自然也不会吝啬对自己好,吃穿住行都颇有几分讲究,住的地方都要铺设得足够柔软舒适,宫里的房间也被布置得井井有条,有点脏污都不行。
和他相反,盛迟忌的屋子就简单得堪称简陋了,他住进来时匆忙,太后叮嘱了缺什么就让安福安海去拿来,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缺什么,屋中和他刚住进来时毫无区别。
只有书案不一样,上头放着几本翻过许多次的书,以及一叠叠练过的字帖。
谢元提饶有兴趣,抽出几张扫了眼,从上到下,是最近的和从前的,肉眼可见,盛小池的字不再匍匐于地上蠕动,努力地站起来了。
倒是真有乖乖听他的话,在好好练字学习。
他从之前的,翻到这几日的字,都是《诗经》中的同一句诗——“洵有情兮,而无望兮”,盛迟忌梦游似的,写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几行,字迹都有些扭曲了,莫名的阴渗渗的。
身后响起阵哗啦水声,似乎是盛迟忌从浴桶里出来了。
谢元提下意识想回头询问他发什么疯,顿了顿,又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还是没转过头,低头继续看盛迟忌练的字。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湿热的水雾气息蔓延过来,一点点无声地靠近。
盛迟忌刻意放轻了脚步声,轻快又迅捷,像只灵敏的野兽。
谢元提莫名想起在书上看到的,野兽在抓捕猎物时,都会将脚步声压到最低,确保猎物不会受惊逃跑。
他盯着手里那堆状似入魔不可名状的字迹,眼皮莫名跳了下,后知后觉。
他把外面的人都支开了。
他毫无防备地走入了里间……一个离门很远的位置。
这里是盛迟忌的房间。
谢元提垂下眼睫,视线在桌上的雁翎刀上一扫而过,微微抿紧了薄唇,后背线条无意识地微微绷紧。
下一刻,淡淡的湿热水汽拂过后颈,盛迟忌略低下腰,下巴虚虚搭在他肩上,双臂撑到桌前,是个办环抱的姿势,黏黏糊糊的,说话时呼吸擦过颈侧,语气却是很无辜的:“元元,你看我的字是不是进步许多了?”
屋里……很闷热。
像是忽然又回到了那方狭窄的衣橱中,不得不紧贴着,被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侵略过来,纠缠在一起。
前世的盛迟忌就很喜欢这样,晚上也不回自己的寝殿,硬要跟他挤一张床,赶也赶不走,偏偏他离京几年,回来不知道吃什么长的,变得那么大一只,俩人不得不挨得很近,谢元提很不高兴。
最后实在赶不走他,只能冷冷道:“那就换张大点的床。”
盛迟忌安静几秒,回答:“不行,别的没你这张床软。”
盛迟忌敏感地察觉到,谢元提又失神了。
又在想那个梦中人?
他暗暗磨了磨牙,心下极度不爽:“元元。”
谢元提回神,唔了声,这次没有打击他:“进步了。”
盛迟忌弯起眼睫,露出个笑,显得很乖巧:“安福守在外头,你进来没事吗?”
“无妨,双吉支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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