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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京城又落起了雨。
数着日子,应是立夏前最後一场春雨了。
黑压压的城云覆过锦绣,荣华之上,皇城巍峨,红墙矗立,模糊在烟雨楼台中。
冷宫内的主殿中,雨声顺着冷意灌入,因着雨势浩大,无法将法坛祭在殿外,便只好临时起意将法事放在殿内举行。
殿阶前的沉香方桌上,高燃而起的青烟盘旋萦绕,一旁的焚帛炉内黄白相间的阴司纸腾烧着,灰烬随风漫出,浓烈而闷沉的焚香味传来,有一身穿道袍,头挽发髻的年轻大师站在中央。
他一手高香,一手朱砂笔,缠绕的青烟拂过他半阖的眼眸,年轻人口中振振有词,伴随着声声锣鸣,他手持朱砂,于空中洋洋洒洒挥落笔毫,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诵经到一半,他勾了勾手,焚帛炉旁正在烧纸的小道士走过来,她低着头,接过大师手中燃起的清香,朝供桌的方向拜了拜,随即回到炉边,擡手将它们投入火中。
“道法无量,邪灵退散。”
那小道士闭着眸,手指凌空一点,似在画符,虔诚吟诵。
殿下的蒲团上,围坐着好几人,其中最为瞩目的,当是面前几个。
为首的男人神情肃穆,暗沉的眼眸幽幽,俊朗眉目间不怒自威,带着逼人的帝王威压。
在他两侧,分别坐着他的两位皇子。
左侧的年轻男人今日换了身礼制规整的绯色蟒袍,上头用东珠美玉绣着奇珍宝兽,其中蟒纹锋利难掩风华,金冠束起的乌发下,眉目温和不失疏离,微微勾起的唇角间,带着一贯儒雅奉礼的弧度,矜贵非常。
与其截然不同的是,在宁宣帝右侧,另一个年轻男人形容散漫,因身上残伤,他无法坐直,身後的公公只好虚扶着他。
此人眼神扫过间,高高弓起的眉眼下自带戾气,凶狠恶煞,其野心神色毫不掩饰。
宁宣帝的法事每隔几年便会大办,沈从辛常常对此嗤之以鼻。
他不耐地皱起眉,看着青烟围起间的黄袍道士又唱又跳,有些恶嫌地别过眼。
“还要多久”他低声不喜道。
身後的小太监听见了,生怕得罪了这位主,连忙安抚道:“殿下再忍忍,很快便结束了。”
察觉到沈从辛的不耐烦,中间的宁宣帝眉头一皱,虽嘴上不说,但见他这副模样,面色还是有些沉下来。
另一端的沈褚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唇角一勾,继而探究地看向两侧焚炉旁的两位道士。
他们穿着和柳鹤眠同色的道袍,只是相比他的,他们要更显素朴些。
虽说这两人面生,从未见过,可只扫一眼,见他们和柳鹤眠配合得当的模样,沈褚礼便好似察觉什麽,收回目光,垂眸轻声一哂。
案前的香火仍高燃着,供桌前的柳鹤眠卖力地舞动手中的朱砂,仿佛隔空画物,随着他一声低喝——
“朱砂笔落,妖魔速现!”
手中笔尖忽地跃出一抹红光,霎时间顺着烟雾蔓延开来,于殿中流动。
外头的雨意似乎更大了些,呼呼风声争先恐後地顺着瓦缝灌入。
沈褚礼眉头轻蹙,挥袖挡住了面前劲风吹来的香灰,待风声渐弱,他手刚要放下时,动作却忽地一顿。
有一抹奇异的红光自年轻大师的笔尖跃出,于他身前落下,继而越变越大,好似凝成一团黑烟,动作狰狞地浮动着。
“这是……”
他蹙眉,发现身边宁宣帝和沈从辛皆是一脸震惊,更勿论其他人。
看着那道隐隐浮现的黑烟,面无表情的宁宣帝额间爬上一层薄汗,端放在膝上的手掌忽地攥紧,眸色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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