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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第1页）

第38章

（三十八）

“棉被只有三件，可是大物件之间有这麽多空隙需要填的嘛！”孟建边擦着汗，边无奈地拉起刚放下去的袋子，努力按照秦因的要求重新调整。

“秦局长好福气啊，爱人个性真好，你说一就不二。”一位女同事见状，忍不住啧啧赞叹起来。秦因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还在车上整理物品的孟建，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阵响亮的鞭炮声过後，大卡车终于出发了。孟建先让两个女儿上车，然後转身和熟悉的几位邻居一一握握手，紧紧拥抱了一下眼眶泛红的妻子，秦因的制服上有淡淡的樟脑丸味道，让他想起第一次拥抱她也是这样脊背挺直。在秦因的催促下，孟建这才转身钻进从单位借来的桑塔纳轿车。

孟寒把脸贴在车窗上。南城的街景像老电影胶片般一帧帧後退，恍惚间她看见有个黑影在追着车跑。等转过邮电局拐角，那个身影就和童年的小城一起，永远留在了1994年的夏天。

车窗外，稻田在烈日下翻涌着金色的波浪。孟建握着方向盘，听见後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两个女儿依偎着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他想起昨天收拾书房时，从《飞鸟集》里飘出的那张糖纸——那是寒寒六岁时夹进去的，如今已经褪成了淡黄色。

睡梦中，孟寒寒发现自己并没有离开南城。寒寒和母亲相挽着，走在南城熟悉的街道上。搬家倒计时的这段时间，下班後，孟寒常常和母亲手挽手，徜徉在南城的大街小巷，仿佛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刻进心里。有一次，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小东街。这条充满孟寒儿时记忆的街道，似乎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新修的砖楼和旧的小木楼参差林立，让小街显得有些狭窄和局促。灰白的水泥路面有些坑洼不平，几块青石板填在破损的路面上，像给街道打着一块块补丁。街上迎面走来的，多是一张张陌生的新面孔。随着进城谋生的人数增多，房屋的买卖也逐渐兴起，街上许多房屋都易了新主。而爷爷奶奶已经回到这条街上居住两三年了，他们带着疯子爷爷金大山，搬回了小东街的楼房里。金大山每天在孟参谋的指挥下，过着混沌却又快乐的生活。小摊小贩的流动板车凌乱地靠着石头台阶，石头台阶在时光风雨的冲刷中，变得坑洼不平。风雨给小东街的房屋染上了时光的灰色，而时光无法磨灭的色彩，是零星生长在街头巷尾的绿树，尤其是街角那几棵黄葛兰树，长得高大繁茂，馥郁的馨香弥漫在空气中，给小街带来一抹夏夜的清爽。

见到秦因母女俩，小东街的邻居们显得格外亲热。虽然同在一座小城，但平日里打照面的机会也并不多，大家拉着已经快和母亲个头一样高的孟寒，不住地夸赞着。看着眉目清丽丶个子高挑的女儿，秦因的目光里满是疼爱，舍不得挪开眼睛。而金大山看着秦因，也一直呆呆地望着，嘴里喃喃地喊着：“巧儿！”

秦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位行为特别的长辈交流，幸好孟家爸爸及时过来解了围：“老金，这不是巧儿，这是秦因，我的儿媳妇。巧儿出差了，很快就能回来看你。”

“嗯！”大山点点头，这才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秦因笑意盈盈地和孟家父母拉着家常，说到搬家的事，心里甜滋滋的。这些天，她下班後就急匆匆地赶回家里收拾整理，搬家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许多同事朋友都打电话来关心询问。孟星星这一学期就转去爸爸所在中专学校的子弟校读书了，如今寒寒中考成绩又如愿上线。一年前孟建走的时候，她就默默许下的在南都安家团聚的愿望，仿佛就快实现了。秦因拉着孟家父母的手，动情地说：“爸丶妈，搬去南都，孟寒和孟星就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但是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关心孝敬你们了！”

“我们还不老，还能照顾自己，孩子读书最重要，你们的工作和前程也最重要。”奶奶抹着眼泪说，爷爷也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寒寒赶紧搂住爷爷奶奶，说：“等我上大学走了，你们就可以搬到南都，我的房间就让给爷爷奶奶住了。”

“傻孩子，爷爷奶奶去南都住干嘛，我们在南城生活久了，去哪里都不习惯，你们放假的时候就回来陪爷爷奶奶吧！”

“我一定会的。”孟寒再次紧紧搂住了爷爷奶奶。

秦因告诉孟家父母，昨天孟建打电话回来，说和南都邮电局的领导沟通得很愉快，秦因的调动还是很有希望的。虽然过去後可能就不再是局领导了，但是只要能一家人团聚，即使做个普通的科长，内心也已经感到很知足。

睡梦中的孟寒，仿佛还在南城的家里。中考後的孟寒很是清闲，白天就在家里看书。《平凡的世界》读完了，书中平凡的主人公多舛的命运，激起她内心强烈的共鸣，她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人生方向。母亲又给她买了一本《□□的葬礼》。孟寒边读边想，自己是多麽幸运啊，一直有亲妈陪着长大。新月的纯美爱情，让她懵懂的情感世界也有了一些憧憬，不过她不要悲剧的爱情结局，她要像海的女儿一样，勇敢地丶主动地去追求自己人生的幸福。

睡梦中，孟寒正在和同学告别。同学们都知道孟寒放弃读中专，一心要去南都高中读书的消息，大家既羡慕又嫉妒，尤其是儿时的好朋友王茜。她幽幽地说：“孟寒寒，你过去有了新的同学朋友，很快就要把我忘了吧。你以後考上了名牌大学，还能认出我来吗？”

“不管我在哪里读书，认识再多的人，可是儿时最好的朋友只有王茜啊！”孟寒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小姐妹紧紧地搂在一起，仿佛要把这份友谊永远珍藏。

班主任老师一直把孟寒视为亲女儿，对她谆谆教诲丶苦口婆心，不断激励孟寒要在高中阶段更加努力，争取能进入清华北大，成为南城学子的榜样，话语里满是期望与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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