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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荒（第1页）

南荒

南荒雨林的湿热像张密不透风的网，黏在皮肤上又烫又痒。司落叶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桃花锦袍，指尖刚触到衣襟，就被宋清玉抓住手腕按在身後——前方的藤蔓突然炸开，墨绿色的汁液溅在树干上，瞬间蚀出个黑洞，腥臭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是‘腐心藤’。”宋清玉的长剑削断缠上来的藤蔓，剑气带起的风掀动他汗湿的鬓发，霜白的发丝黏在颈侧，被体温蒸出的热气熏成桃花的粉，“这东西专食活物的执念，越是心火旺的人，它缠得越紧。”他低头看了眼司落叶泛红的耳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看来有人脑子里又在想些没规矩的事。”

司落叶反手攥住他的剑”穗，将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锦袍下的指尖故意划过宋清玉的腰侧，看着对方瞳孔骤缩，才贴着他耳边低笑：“比起我，你方才盯着藤蔓里那对交颈的灵鸟时，灵力可乱得更厉害。”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砸下团黑影。是条碗口粗的巨蟒，鳞片泛着诡异的紫，张开的嘴里竟长着两排獠牙，涎水落在地上，将腐叶融成冒着泡的脓水。司落叶祭出镇魂鼎，鼎身的“清叶”二字撞上蟒头，金光炸开的瞬间，巨蟒发出刺耳的嘶鸣，竟化作无数只小蛇，朝着两人缠来。

“它怕同心契的灵力！”宋清玉的长剑在身前划出个圆，将司落叶护在圈内，两道灵力顺着相握的手撞在一起，在半空凝成朵燃烧的红莲，“这雨林的邪祟，全靠吸食执念为生，我们越是压抑，它们越嚣张！”

他突然拽着司落叶往侧面翻滚，躲开小蛇的围攻。落地时司落叶压在他身上，锦袍的下摆扯开，露出里面贴身的红衣，像团火落在月白长衫上，烫得宋清玉猛地吸气。两人的呼吸交缠在湿热的空气里，同心契的红痕在手腕上越发光亮，竟引得周围的腐心藤纷纷後退，藤蔓尖上的花苞“啪”地炸开，喷出的不是汁液，是细碎的粉色花瓣。

“你看，”司落叶的鼻尖蹭过他的锁骨，声音带着点喘息的哑，“它们怕的不是灵力，是我们在一起时这股子不管不顾的疯。”

宋清玉扣住他的後颈，吻得又急又狠。舌尖尝到对方唇角的汗味，混着雨林特有的腥甜，像饮下杯掺了野蜜的烈酒，烧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烫。小蛇在红莲火外滋滋作响，很快化作脓水，而两人唇齿间的热气却越来越烈，引得地上的落叶都开始发烫，卷曲成灰烬。

“再往前就是古木的巢xue了。”分开时宋清玉的声音哑得厉害，指腹摩挲着司落叶被吻得红肿的唇，“红衣说那树会织幻境，最能勾起心底的遗憾。”他突然笑了，眼角的朱砂痣亮得惊人，“要是看到另一个‘我’，你可别跟着跑了。”

司落叶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却被抓住手腕按在头顶。“我跑了，谁来揪着你的耳朵骂你傻？”他望着远处那棵遮天蔽日的古树，树干粗壮得要十个人才能合抱，枝桠上垂着无数白色的花，像挂满了招魂的幡，“不过说真的，你最遗憾的是什麽？”

宋清玉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划过他腰侧的旧伤。“没能早点找到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沉甸甸的疼，“梁朝时让你在天牢里受了三个月的刑，民国时让你在码头等了我整整三年，昆仑那次……若不是你喊住我，我差点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司落叶突然拉住他，堵住那些没说出口的愧疚。他知道宋清玉的性子，总把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揽，却忘了天牢里是自己故意说狠话逼他走，码头的等待里藏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牵挂，昆仑寒潭边，若不是对方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护他，他根本撑不到说出那句“我不疼”。

“遗憾是用来补的，不是用来钻牛角尖的。”司落叶的指尖穿过他汗湿的白发，将人按得更近，“就像现在这样。”

古木的巢xue比想象中更诡异。树干中央是空的，里面竟嵌着座雕花大床，床上铺着鲛绡锦被，香炉里燃着的檀香与忘川的安魂香极为相似，却带着股勾魂的甜。司落叶刚踏进去，就听见身後传来宋清玉的声音，温柔得像团棉花：“落叶，过来躺会儿，你看这床软不软？”

他猛地回头，却见宋清玉正坐在床边解腰带，月白长衫滑落肩头，露出的肌肤上没有半点疤痕，鬓角的白发也变成了墨黑，眼角的朱砂痣淡得几乎看不见。司落叶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不是他的宋清玉，真正的宋清玉锁骨处有道月牙形的疤，是当年为他挡箭时留下的，而眼前这人，肌肤光洁得像块上好的暖玉。

“怎麽不过来？”假宋清玉笑着朝他招手，声音里的温柔像浸了蜜，“我们不是总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这里多好，没有积怨，没有纷争，只有我们两个。”

司落叶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半步。他确实幻想过这样的日子，在竹屋的桃树下酿酒，在忘川的莲灯旁看水，不用提心吊胆，不用生死相依。假宋清玉的笑容越来越温柔，指尖轻轻拍了拍床沿，床幔上绣着的桃花突然活了过来，纷纷落在司落叶肩头，带着熟悉的甜香。

“落叶！”

一声厉喝炸响，真宋清玉的长剑穿透假宋清玉的胸膛，墨黑的发丝瞬间褪成霜白，那张完美的脸裂开无数细缝，露出底下枯槁的木纹。“你怎麽识破的？”假宋清玉的声音变得尖利，像树枝刮过冰面。

“因为他从不喊我‘落叶’。”司落叶的灵力撞上对方的残魂，镇魂鼎的金光将整棵古树照得透亮，“他喊我‘叶’，带着点咬字的狠，像要把这一个字，刻进骨子里。”

古木突然剧烈摇晃，无数白色的花瓣化作利刃，朝着两人射来。宋清玉将司落叶护在怀里，後背被花瓣划开数道血口，血珠落在地上，竟让树根处冒出无数张脸——都是被困在幻境里的魂魄，他们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却在血珠滴落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它们在被古木吞噬！”司落叶的灵力顺着树根蔓延，那些魂魄的记忆碎片扑面而来——有将军为没能护住城池而悔恨，有书生为错过的心上人而痛哭，有母亲为夭折的孩子而疯魔。这些执念像养分，让古木越长越壮，而魂魄们却在幻境里，一点点被榨干。

“必须毁掉它的根！”宋清玉的长剑刺入树干，剑气炸开的地方露出块暗红色的树心，像颗跳动的心脏，“那是它储存执念的地方！”

司落叶的灵力与他的剑气交织，同心契的红痕在两人腕间疯狂闪烁。树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无数幻境碎片朝着他们砸来——司落叶看见梁朝的自己，在城破时举剑自刎；看见民国的宋清玉，在码头被乱枪打死；看见昆仑的冰原上，两人的魂魄在风雪里飘散，连句告别都来不及说。

“这些不是真的！”司落叶的声音带着嘶吼，掌心的镇魂鼎烫得惊人，“我们说好要一起走下去的！”

他猛地扑向树心，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进去。宋清玉紧随其後，两道灵力撞在一起，竟在树心处燃起熊熊烈火，红莲般的火焰顺着树根蔓延，将那些困住魂魄的幻境烧得噼啪作响。

“不——！”古木发出最後的哀嚎，树干开始寸寸断裂。那些被囚禁的魂魄在火焰中醒来，朝着两人深深鞠躬，然後化作点点星光，朝着雨林外飞去。司落叶看见那个将军的魂魄笑着挥剑，那个书生的魂魄捧着情书奔跑，那个母亲的魂魄怀里抱着个小小的身影，都带着释然的暖。

树心在烈火中化作灰烬，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是枚用桃木雕刻的同心锁，锁身上刻着模糊的“清”与“叶”，边缘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司落叶认出那是梁朝时，他亲手刻的，後来在战乱中遗失了，没想到竟被古木的根须缠绕着，埋了这麽多年。

“原来它早就认识我们。”司落叶的指尖抚过锁身上的刻痕，眼眶突然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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