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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裂时（第1页）

炉裂时

柳霜复踏过丹房门槛时，檐角的霜正往下淌。她穿了件宝蓝色宽袖外袍，领口用深紫丝线绣了半圈缠枝纹一那纹样刚巧避开了柳珈常绣的缠枝莲，只取了光秃秃的枝桠，暗纹在光下若隐若现。腰间系着宝蓝縧子，坠着块朱玉，縧子末端藏了两颗小银铃，走起来只有极轻的响。

“霜复来了”柳珈转过身，素白的袖口绣着细巧的缠枝莲，看见柳霜复的领口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又笑起来，“听凛凛说你嫌逐星宗弟子服简单，这私服倒比宗里的长老穿得还像样。”

柳霜复没接话，只擡手拨了下右耳的玛瑙耳坠一一左耳是枚银质小星钉，衬得耳骨处的骨间花更明显。她眼下的青黑很重，像是昨夜又没睡好，却偏生让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显得更亮，右眼角下的浅痣也因此更惹眼。

“刚想让人去叫你，”柳珈捏着丹勺搅动炉底馀烬，声音软得像棉花，“七叔公说你在宗里练剑到後半夜，我新炼的清蕴丹正好能安神。”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脆响，丹炉炸了。

焦黑的药渣混着碎瓷溅出来，柳珈的素白裙摆沾了灰，她却只慢条斯理地拂了拂，笑容依旧温和:“看来今日不宜炼丹，倒让你见笑了。”

柳霜复的目光落在她袖口，银灰色粉末被灰掩了大半，是碎灵砂。她弯腰捡碎瓷时，宽袖往下滑了滑，露出手腕的紫碧玺，光泽莹润，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碎瓷，衬的手型愈发好看。

“师姐的丹术，”她指尖碰了碰碎瓷内侧的冰魄纹，声音没什麽起伏，“倒是越来越‘随心’。”

廊下传来脚步声，柳凛凛穿着鹅黄色锦袍，袖口滚着金线，手里攥着描金纸包，人还没进门就扬声:“柳珈师姐又炸炉了我就说你该跟逐星宗的丹师学学一一”话没说完，看见柳霜复时，尾音突然软了，却仍梗着脖子，“你怎麽来了”

柳珈笑着打圆场:“我正说让霜复认认灵草，你来得正好，帮我收拾下碎瓷。”

“我才不收拾，”柳凛凛把纸包往柳霜复面前递，动作带着点刻意的随意，“我带了糖桂花，比你这焦药渣好闻。”他目光扫过柳霜复的领口，又飞快移开一一那暗纹是他前几日找绣娘设计的，说要“配得上她的袍子”。

柳霜复接了纸包，指尖碰到他的手，温的。她没看纸包，只盯着柳珈:“碎瓷内侧有冰魄纹，丹房地脉暖，不该有这东西。”

柳珈的笑容淡了些:“许是前几日寒潮冻的。说起来，禁丹库那边的药草该晒了，我得让人去看看。”

“我刚从宗里回来，”柳霜复把碎瓷扔回地上，宽袖扫过炉边，“顺路看过，不用劳烦师姐。”她摸出逐星宗的银令牌晃了晃，牌边缘錾着细巧的星纹，是用陨铁粉末混银铸的，在光下泛着冷光，“宗门令牌能直接开禁丹库的侧门，倒比钥匙方便。”

柳珈的指尖猛地攥紧了丹勺，指腹被边缘硌出红痕。

柳凛凛突然嗤笑一声:“柳珈师姐怕是忘了，霜复现在是逐星宗的内门弟子，别说禁丹库，就是去宗主殿都没人拦。”他说着，往柳霜复身边凑了凑，鹅黄色的身影在宝蓝色旁，竟意外地和谐。

柳霜复侧头看他，鬓角旁的深痣在光下很明显:“你上次说要种的重瓣芍药，该移到暖棚了。”

柳凛凛的偏头飞速的眨了眨眼，却嘴硬:“谁说是给你种的”

她没再理他，转身往外走。宽袖随着动作扬起，宝蓝色衣摆扫过青石板，腰间的墨玉偶尔碰响。柳凛凛快步跟上，嘴里还在念叨:“禁丹库的侧门我知道在哪，上次我跟着七叔公去过，那锁……”

柳珈站在丹房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捏着丹勺的指节泛白。碎炉的寒气漫出来，混着药草香，像什麽痕迹正悄悄结在暗处。

柳霜复走出老远，才把描金纸包打开一里面是糖渍桂花，花瓣饱满。她拈了块放进嘴里，甜香漫开时，唇色似乎也润了些。

“算你有眼光。”她含糊地说。

柳凛凛立刻扬下巴:“那是，也不看是谁挑的。”眼睛却亮得像落了星。

柳霜复的宝蓝色外袍在阳光下泛着光，深棕色的长发随着脚步晃，发尾扫过腰间的宝带。她摸了摸耳坠，玛瑙的凉意在指尖散开，倒比清蕴丹更能压下眼底的倦意。

禁丹库的方向越来越近，她突然想起柳珈袖口的缠枝莲一下次该让绣娘把领口的枝桠绣得再尖些，省得看着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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