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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那儿突然急着用钱,出什麽事了?”
他在走廊的铁皮椅子上坐下。“没什麽,有个同学出车祸了,骨折,临时应急。”
“你没事吧。”
他能听出这四个字里隐晦的担忧。他很理所应当地回答,我没事。他确实也没事。
而廖容在那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说,行,祝岚,我就信你说的是实话。
他略顿了顿,把手里辛夷的检查单子拍下来,彩信给廖容发过去了。现代科技增加人与人的信任。
“我也不是一直撒谎啊。”他嗫嚅。
廖容安静无言,估计是在看他发过去的那几张照片,可呼吸却突然紧迫起来,不明就里不知所措的。
“你也在医院呢?附属?”
他说,是。
电话那头有走动的声响,并不很果断,略带迟滞的。他听见廖容笑,异常突兀的笑法儿,可笑声里又混着些心安理得,像漫长挣扎後终于勉强认命了。听着不太自然。廖容说,我来找你,我在你隔壁楼呢。
“你别!”
他脱口而出。雨水的湿冷後知後觉地漫上来,他喊,廖容。他的喊声很突兀,以至于值夜班的护士都看过来。
廖容没有挂断电话,他听见脚步声,听见细碎的噼啪声,像是雨水击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他坐在椅子上,胳膊支着膝盖,看看地面再看看灯,觉得自己该找个地方避一避,但终归是坐在原地。他茫然地四下张望,像落网的逃犯在巡捕房等候审问。
“别找了,这儿呢。”
他听见有人和他说话。他擡头,先看见把淌水的折叠伞。
说话的人一身黑,还带着个黑口罩,大半张脸都掩在里面,乍一看认不出。他站起来,问,你怎麽跑这来了?
“家里...有个亲戚,病了,小地方看不好,上省会来看看。正好今天一个疗程结束,明天就回家了。”
廖容往前走两步,离他近了些。吊灯在他头上‘滋’地闪了下,他往後退,听见廖容说,穿这麽点,也不带伞,浇得落汤鸡似的。
廖容伸手,似乎是想拍拍他的肩。吊灯又响,他接着往後。他怕廖容看出他头上还有个伤口,他头发里还裹着血。这麽猝不及防的相遇,他不想让廖容看见他这副潦草的样子,可却无处可逃。
“你...什麽时候回北京?”
他退了又退,廖容的手最後也没沾着他的衣裳,迟疑地在半空悬着,还是放下了。
“北京...北京不急,但也快了。下周末我们公司弄了个音乐节,还是得回去。”
他们都没有再说什麽,他听见廖容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的呼吸交错着,像地下河涌动的水波,可水却是温热的,是让他回温的。因为没戴眼镜,他看见的只是个熟悉却含糊的影子。那影子也裹在一层水雾里。他说,你能不能把口罩摘了?
还有一句,我想看看你。被他生吞了。
“感冒呢,别传染你。病房没人看着,我先回去了。”
“你先别走。”他克制不住地有些抖,像随波逐流的人终于抓着了稻草。“你...你还好麽?”
面前有医护人员来去,辛夷还在他身後没关门的诊室里躺着。他并不介意别人听见他们说什麽——这麽前言不答後语的,除了他们两个,谁能听出什麽?
最後的最後,他说,你等等,我把卡还你。然後转身往刚才的病房走。他慌不择路,差点走反了方向,跑几步才发现走错了,又撞回来。他在走廊跑了个来回,廖容打量着他,还是没摘口罩,眉眼也看不出情绪。
那天廖容并没等他。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只是把外衣和雨伞给他留下了。
这事後来就没了後续,他总觉得这一晚上像做梦,可他脑袋上挨的那一花瓶却是实实在在的。伤口结痂很快,而他是晕了几天後才发现,那晚上他把学生证丢了,也不知道是掉小区里还是掉医院了。
补学生证程序繁琐,他顶着太阳在学校里跑了一上午才办妥。最後一个章刚盖完,老杨给他打电话,说,你来我办公室。
他问,您有事吗?
那边“咣当”一声,想必是老杨在拍桌子。
“祝岚,上大学好的没学会,学会斗殴了是吧?”老杨难得疾言厉色,“我有事吗?我能没事吗?你都给人踹得胃出血了,人家现在找到我这儿来了,我能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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