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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第1页）

屋外风云渐起，郑文芝饮尽了咖啡杯的最後一滴咖啡。属于陶晋源的茶杯已经凉透，整座空旷的别墅空无一人，只有窗外鬼影幢幢的树影随风摇曳。

她不禁想起了李儒兰的面容。那并不是一张绝色的脸庞，比不起她姿色无双，仅仅算是清秀而已。可是她多幸运李儒兰出生名门，生来就拥有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是光彩夺目的明珠，是万人趋之若鹜的李家大小姐。而她郑文芝呢？她的父亲不知姓名，母亲只是一个意外怀孕的地下风尘女子。但她足够聪明，才让她的样貌不至于变成拖累，而是变成一柄杀破命运的利刃。

那是一段很久以前的旧事，她靠着在工厂里没日没夜的打工赚钱终于读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开学第一夜，她就遇到了她这一生命运的拐点。她第一次看见李儒兰的时候，李儒兰穿着柔软舒适的棉麻长裙，精致的耳环在她耳垂微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从一眼她就明白，李儒兰身边人群拥趸，她仿佛是天生的明星，照的所有人自惭形秽。那种舒展明媚的气质，不是只靠靠皮囊就能相比的。就算郑文芝拥有一张客观意义上的艳丽皮囊，但在李儒兰身边，也仿佛只配低到尘土里。

她是万衆瞩目的光芒所在，而她是沾满尘土的劣质玫瑰。她注定高高在上，而她注定低到尘埃里，一生都对她望尘莫及。

更让她郁郁难平的不是李儒兰的家境，而是李儒兰本质是个好人的事实。

一九七几年的燕城城，它依旧纸醉金迷，先敬罗衣後敬人。郑文芝在名利场里三进三出，却始终无法跨越那道如天堑的阶级。渐渐的，她被人嘲讽为拜金女，各种恶毒的词汇朝她纷涌而来。她也不在意这一点，她当然爱钱，世上不爱钱的人只有不缺钱的人，就算是死人也会爱冥币。

就在她被人唾弃之时，只有李儒兰依旧对她温柔可亲，百般照顾，甚至还资助她一起去国外留学。那些都是她此生未曾见过的世面。在国外漂泊的几年，李儒兰和家里闹出了矛盾，她从千金大小姐变成了和她一样需要兼职才能支付起学费的普通学生。

那几年，是她和李儒兰关系最为亲密的时候。她们一起兼职，一起吃廉价的食品，一起住在小小的学生公寓，冬天不通暖气，她们就挤在一张床上。属于女性温柔的体香萦绕在她鼻尖，不同于母亲身上劣质的香水味和烟味，李儒兰身上总是带着一种清甜的味道，是某种名牌香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很名贵，很符合李儒兰的身价。她贪婪的闻嗅她发丝的味道，像是享受一段偷来的时光。

後来李儒兰留校做教师，她也留在了国外，她们不用再住没有暖气的学生公寓，而是拥有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教师公寓，依旧是她们两个人。

再後来，李儒兰不告而别，仓促回国。

郑文芝在重病中再听到关于李儒兰消息，却是她的婚讯。

她结婚了，和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放弃了和她朝夕相处五年的自己。

她开始恨李儒兰。

那种恨意如跗骨之蛆，扭曲了她的骨骼和灵魂，在每个夜不能寐的夜晚，都让她格外的痛不欲生。她那麽恨李儒兰，她怎麽能幸福呢？她们注定要一起不幸，才能抚平她不知为何而生的痛苦。

所以她回国，应聘成为程建宇的秘书，她百般勾引程建宇，让李儒兰婚姻破碎，看着她狼狈不堪，看着她爱的男人抛弃她折磨她。郑文芝这才觉得身心舒爽，往来十数年，她从来没这麽快活过。原来她这麽恨李儒兰啊，只要李儒兰痛苦，她才会幸福。

要怪只能怪李儒兰识人不淑，怪她为什麽要为了那个男人回国。

郑文芝指尖发白，她狠狠地攥着咖啡杯的把手，没错，她恨李儒兰，恨她的一切，所以她也会亲手毁掉李儒兰珍视的一切:她的戒指丶她的丈夫丶她的婚姻，更包括她的孩子。为此，她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

八月十七日，是程英简的生日。

清晨一大早，程英简的手机里塞满了各路人马或真或假的祝福，好几个狐朋狗友吆喝着要给他办个生日宴，往年都是陶晋文给他张罗过生日，但现在陶晋文跟他算是玩完了，想起过生日倒是让他格外不顺心。

生日本来也没什麽好过的，在这天唯一替他真高兴的只有他妈了。其他人不过是借着由头给他送礼谄媚讨好罢了。

宋邵晨的电话是在这时候打过来的。他倒不是谄媚讨好，而是过来给他添堵的。程英简深呼吸片刻，才敢接通宋邵晨的电话:“喂”

“程儿，今儿你生日，老地方，咱聚聚。”

“陶晋文在吗？”

“必须的啊，这生日宴就是他托我办的，估计他想跟你和好呢。”

“你让他滚！”程英简尤觉不解气，“你也跟他一起滚！”

“真不过来……”宋邵晨那边人声嘈杂，过了一会儿传来陶晋文的声音:“英简，咱们能不能见一面……”

程英简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蹭的一下挂断了电话，然後把手机扔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巨响。

动静有点大，可能吵醒了楼下的季明川，过了一会儿，程英简门外传来季明川的声音:“哥出什麽事了？”

“没事儿，就是有人给我添堵。”程英简拉开房门，门板後的季明川围着围裙，手上沾满了面粉，看上去十分狼狈。程英简没忍住笑了，他靠在门框上朝他道，“你干嘛，在面粉里打滚啊”

“做蛋糕，有点不成功。”季明川羞涩道。

“好端端的弄什麽蛋糕……想吃买一个得了，费劲干嘛生活费不够花吗？”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季明川反问程英简。

“啊”程英简愣了一下，“你要给我做蛋糕”

“是啊”季明川笑了笑，“你什麽好东西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该送什麽了，就想给你做个蛋糕。”

“你……”程英简觉得大清早被宋邵晨激起的火气都降了不少，季明川真是有本事让他开心。

“我怎麽了？”季明川笑的十分狡黠。

“你怎麽这麽招人稀罕，过来让哥亲一口。”

程英简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蛋糕弄得怎麽样了？让我尝尝。”

季明川带着他走到厨房里，餐桌上摆着一个四不像的蛋糕，蛋糕坯歪歪斜斜的裸露，奶油也抹的不均匀，几颗樱桃可怜巴巴的躺在奶油里，颇有点鳏寡孤独的意思。面对自己一早上造出来的违章建筑，季明川不好意思的挡在餐桌前面，“不好看，你别看了，下一个就快做好了，你看下一个。”

“我以为你什麽都会呢，原来你不会做蛋糕啊。”程英简笑嘻嘻的绕过他，拿手机拍那个摇摇欲坠的奶油蛋糕。

“别拍了……”季明川红着脸抢程英简的手机。

“你不是做给我的吗？管我拍不拍呢。”程英简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捂着不让季明川碰。

季明川一噘嘴，也不抢手机了，扭头钻进了厨房里。

“哈哈哈——”程英简笑趴在岛台上。

整整一早上，程英简窝在餐厅前看季明川在烤箱前艰苦奋斗。说来也真是奇妙，他推掉了各路朋友要给他过生日的提议，把一切生日活动的应酬都交给了赵雷去应对，而他自己则饶有兴趣的看着季明川在厨房里端出一盘又一盘不成体统又造型奇特的诡异物体。这种诡异的举动，放在以前他都会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但放在现在，他莫名觉得季明川在厨房里忙前忙後的样子还挺养眼，总比他在外头喝那些不知所谓的酒会好多了。

“这是啥”季明川又端出一碟东西，程英简指着盘子里像某种动物粪便的玩意儿大惊失色，“咱家还养狗了？”

“程哥，这是曲奇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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