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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第1页）

第三十六章

医院中的仪器在脑边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季明川看着自己身边的医生忙前忙後，替他处理脑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意识变得缓慢而深刻。他在医生不赖的针线活中想到了事故突发前的夜里。

在程英简摸进他卧室发了通莫名其妙的火後他睁开了眼睛，手机在耳边发出一声震动，他看见李袅的消息躺在聊天框里:“明早八点维斯特咖啡店见，程英笙。”

身份被这样揭穿，季明川的心情却毫无波澜。他深知李袅此人的缜密和对情报的搜索能力。所以季明川是程英笙的真相会披露在这个女人手里让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所以他为此准备了planB。不过人都是可以轻易被分析的，李袅查到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告诉程英简，只能说明，李袅想要和他交易什麽，既然有了筹码，那麽秘密就会永远是秘密，他和李袅会成为狼狈为奸的同谋，所以季明川一点也不会担心李袅会将这件事广而告之，相反，他却早有计划可以让李袅的威胁灰飞烟灭。

次日，他应约而至。抓到他把柄的李袅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

“查到你的底细废了我一番功夫，也花了我不少钱，好在回抱大于付出，你的底细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呢。”李袅靠在卡座的靠背上，表情十分精彩，她似乎也为自己的发现感到生理不适，“你作为我哥仇人的孩子，现在又变成了我哥的情人，季明川，你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吗？”

想当年程英简让郑文芝的独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人都在猜想这个程家二公子的下场一定是去见阎王爷了，包括李袅也是这样想的。直到後来，李袅看程英简封口了有关这件事的所有人，她才察觉不对来，按照她对程英简的了解，首先程英简并不是一个会把屠刀悬挂在姑且算无辜的孩子脖子上，就算程英简真当了人渣，倘若人真的死了，那他还有必要封口吗？所以她当年百般打探之下才得出那孩子还活着的真相。本来这事不过是酒後饭馀的闲话，没有人关心一个早就失去继承权的豪门私生子有什麽下场，直到李袅遇见季明川。

越接触这个少年她就越觉得毛骨悚然。那种感觉，那种危险的气韵，太像某个人。李袅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郑文芝的时候。女人有着艳丽无双的皮囊，对同性和异性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李袅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插足她姑姑感情的第三者确实有胜利的资本，但这并不影响她替她姑姑狠狠地给郑文芝一眼刀。

就是这一眼，让原本和她擦肩而过的郑文芝停下了脚步。她听见女人柔美又不寒而栗的声音，“李小姐，你有双漂亮的眼睛，和你的姑姑很像，很遗憾我没有机会能亲手剜下她的眼睛当装饰品，希望你不要给我这个机会。”说着，女人眨了眨眼，像是说了什麽令人愉悦的俏皮话。

但是听的人心里就不是这个滋味了，李袅当时不满十五岁，被吓得打翻了酒杯，狼狈的逃离现场，直到多年以後，她都依旧忘不了女人的眼神。阴冷，潮湿，像是某种阴暗的爬行动物。所以在季明川卸下僞装出现的那一刹那，少年笑意不达眼底的神情与那个女人的艳丽脸庞重合在一起，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再次如骨附蛆。

她又想起当年那个下落不明的孩子。女人的第六感在此刻响起了雷达，她调查了身为孤儿的季明川的履历，在进入四季福利院之前季明川曾短暂的拥有另一个名字。负责和她交谈的老院长已经有些记忆模糊了，但是她很喜爱这个由她亲自赐名的孩子，所以她对季明川的印象也就格外深刻一些。思索片刻後，她半迟疑的给出了一个答案:“姓程还是姓陈似乎名字里还有个笙字。”

李袅如坠冰窖，却也找到了可以对付程英简的绝佳手段。

只是她还是觉得恶心。季明川明知道他是程英简的亲弟弟，他怎麽能——李袅不敢再想下去，像季明川这样的神经病，你能指望他有什麽纲常伦理，他妈不就是个纯变态吗？

果不其然，在听过李袅的问题後，程英简低低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在报复程英简吗？”

李袅冷哼:“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是这样想的。如果是的话，恭喜你做到了，我哥要是知道自己睡了弟弟，估计恶心的都能变回异性恋了，到时候我姑在天之灵还得感谢你呢。”

“说罢，表弟。”李袅略带嘲讽道，“你和你妈是不是早就串联好了，一个明着害我哥，一个暗地里恶心我哥，最後给他憋个大的”

“我没必要和别人串通什麽，倒是李小姐应该先告诉我，你查明了我的身份，却没有急着告诉程英简，是想和我谈什麽交易吗？”季明川丝毫不慌。

“你还真聪明。”李袅目光寒凉，直接道，“将你当年找人采访肇事司机的录音及其原件给我，否则我立刻马上让你身败名裂。你应该知道，我哥对骗他的人不会心慈手软。”

“你呢？”季明川好整以暇，“他不就对你心慈手软了吗？李小姐，你现在坐在这里和我对话，何尝不是第二次欺骗他”

“我不一样，我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我哥总是不至于真的弄死我。你呢？”李袅嗤笑一声，“你是我哥最恨的人的孩子，是他人生的污点，他对你那麽疼爱，要是让他知道你是谁？你觉得他能放过你吗？他连从小和他玩到大的陶晋文都能说绝交都绝交，更何况你一个认识不到俩年的小情人。”

“李小姐，你这是威胁我吗？”季明川擡头。

“不然呢？和你叙旧吗？我没兴趣和害死我姑姑的凶手的儿子聊诗词歌赋。”

“听上去可真义愤填膺啊。你对郑文芝一口一个凶手，听上去真是维护你的姑姑。可是你因为利益欺骗程英简的时候怎麽不想想你现在的大义凛然李小姐，你倒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就算我再怎麽不是东西，我至少从来没有因为金钱或是利益出卖过对我好的人。我是对程英简心怀不轨，但我从没想过要站在他的对立面，单从这点来看，你没有任何指责我的权利，再说下去，只会更让你里外不是人。”

“牙尖嘴利，我真是无话可说。”李袅面无表情道，“你对我批判了这麽多，怎麽绝口不谈你接近我哥是什麽目的”李袅嘲讽道，“左不过是程家的继承权丶股份和地位。听说现在私生子也能继承家産了，你不会是得到这个消息才屁颠屁颠赶来燕城的吧真是委屈你屈身人下，忍辱负重这麽长时间。你可真让我恶心，真想让我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阴沟里趴着的毒蛇没什麽两样，让人作呕。”

两人的对话针尖对麦芒，毫不留情的指摘着对方最阴暗的一面，并期待着对方歇斯底里的破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角逐出最先胜利的一方。

季明川的神情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啊，倘若我说我是为了程英简而来的呢？”

“什麽玩意儿？”李袅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汉语。

“对我来说这场博弈的奖励是程英简，我要他属于我，至于其他的，我没兴趣，要是你能保证离他远点，我或许能将那些钱送给你当礼物也不一定。”

“你——你——你简直是变态。”李袅从卡座前站起来，她想过季明川接近程英简的无数种理由，只有这一种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季明川的目标居然是和自己的亲哥双宿双飞，郑文芝的基因多少是有点毛病，自己给别人知三当三道德败坏，她的儿子就更好了，和仇人□□，比禽兽都不如，畜生都知道不吃自己窝的草。

“你是真恶心！”李袅叹为观止，“我马上就会告诉我哥你到底是谁，你就带着你的龌龊心思下地狱吧！”

“看来谈判失败。”季明川耸耸肩，愉悦道，“你都不知道我每天睁开眼都会先叫自己一声嫂子的感觉有多好。”

李袅崩溃的捂住耳朵:“你他妈有病，心理扭曲！”

“是啊，我有病，我心理扭曲，所以你做好承担威胁我的代价了吗？”季明川微微笑着。

“什麽意思——”李袅擡头看他。

“门外三点钟方向的面包车看到了吗？”季明川暗示李袅看向窗外，“他跟踪我已经有三天了，一直找机会想撞死我，今天，我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而你，李小姐，我出事前见到的最後一个人，你将成为疑似谋杀我的嫌疑凶手。”

李袅原本还无动于衷的表情在季明川从掌心展示出一枚窃听器的瞬间烟消云散，她看见季明川白森森的唇齿一张一合:“李小姐，从一开始我就终结了你的planB，你也许也该试试百口莫辩是什麽滋味，看看程英简是会相信我还是相信有前科的你。我会让你百口莫辩。”

“你个神经病！”李袅起身要拽着大步走出咖啡店的季明川，“艹！我们谈谈……”

可惜已经晚了，季明川带着愉悦的笑容站定在咖啡店外的十字路口，那辆面包车朝他疾驰而来，在季明川安排的角度下将他撞倒在地。一地血泊里，李袅看着季明川沾着满脸血污朝她笑的阴沉诡谲，她不亚于看到贞子从井里跳出来和她微笑。

季明川这个神经病！

李袅的掌心发凉。她太明白是谁想报复季明川了，除了陶晋源之外她没有任何人选；她也太明白陶晋源会将这次的事嫁祸给谁了，除了背叛他的自己之外也没有任何人选。季明川早就知道了陶晋源要对他下手，所以将计就计，请君入瓮，让她亲自钻入陶晋源的局中。果不其然，面包车司机在衆目睽睽下拨通了和她的电话。

“李小姐，陶先生让我转告你，□□哦。”司机笑嘻嘻道。

李袅咬牙切齿:“陶晋源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司机摇头:“下午我就飞国外了，再在和您们这些少爷小姐牵扯下去我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这顶黑锅您就背着吧。”

电话被司机挂断，李袅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上去一刀剁了装死的季明川。可是人群已经开始围观了，此地不宜久留，她迟早找机会弄死季明川这个神经病。他妈的，今天算她倒霉。她又不能真揭了季明川的老底，毕竟这小子手里捏着她谋杀李昊的证据，狗急跳桥是最不美观的方案。

看来今天季明川来赴约，从一开始就是想算计她，而她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当务之急，还是先洗清陶晋源扣她脑门子上的屎盆子比较要紧。

她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去。

季明川望着她焦急的背影，放心的任由意识逐渐模糊。他开始期待程英简知道他车祸後的反应，一定会比他想象中的一切风景都美丽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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