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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第1页）

第四十七章

这两个多月来，程英简忙得昏天暗地，他以为他早就从这段畸形的感情中走出来了，可是今天和季明川猝不及防的一次照面，他才发现，季明川这个人，依旧在他心底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一路低气压中送走赵俞和林茜雪，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家中。那些被刻意忘记的回忆如浪打上心头。这个家的一砖一瓦，都有季明川生活过的痕迹：比如厨房里留着季明川购买的餐具，他特意挑了自己喜欢的颜色；衣柜里也悬挂着属于另一个人的衣物，自己曾无数次嘲笑过季明川单调的审美……就连玄关口那束枯萎的玫瑰，也是季明川曾送他的情人节礼物。

原来那样美好的过去，也是可以演出来的。

该说真不愧是郑文芝的儿子吗？

程英简不想再待在这里，转而给赵雷打电话：“把我在xx区的房子转卖吧，价格你看着定。”

挂掉电话後，他驱车回到了两年前初来燕城时的老宅。

和两年前来时一样，这栋位置早就不时兴的老别墅一片尘土飞扬。仿佛光阴只在程英简推开门的瞬间才开始流转，他一步一步踩着木质楼梯上了楼，在路过母亲房间时止住脚步，犹豫再三，推门踏入这自父母离婚後他十几年没有进过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一如往昔，程英简坐在他妈惯坐的矮脚沙发上，慢吞吞点燃一支烟。

“妈。”程英简嗓子有点发紧，“在您卧室抽根烟，您别介意。”

说完他低头笑了一声：“儿子干了错事，喜欢上郑文芝的儿子，您说我是大逆不道好还是蠢到家好呢？”

空气一片寂静，静地只有程英简呼吸的声音。

他身边总是犬色声马，灯红酒绿，所以也让他忽略了，其实母亲走後，他身边就没有一个真正肯为他着想的人。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来和这栋空荡荡的房子，说些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别人讲的话。

“当年的事，或许我真的错了，您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郑文芝再怎麽可恶，程英笙也不过是他手里的工具而已。我当时有那麽多办法对付他们两口子，最後却选择了最坏的办法。现在好了，那小子卧薪尝胆，给我来了这麽一出……我还从来，没输得这麽难堪过。”程英简看着指尖明灭的烟头，心底说不清是什麽滋味，他郁闷地掸落烟灰，“现在想想，我就应该让他回到程家，至少那样，我不可能和他搅和在一起……估计您要是知道我和他闹出这麽大笑话，真得揍死我。”

说着他笑了笑：“说起来爸还不知道呢，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当场撅过去了。”

良久以後，程英简仰头靠在沙发垫上，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还不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程总时，他也会借着生病的机会，静静靠在母亲怀里。他从小要强，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立志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家人撑起一片天。可母亲却想让他慢些长大，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没心没肺。他总别扭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总想早点长大，早点变成母亲的依靠。只有生病时，他才蜕去倔强，如愿变成母亲的乖孩子，安静的享受母亲的温暖。

他感受着那双手抚摸在他发顶，无尽的爱与温暖包裹着他，那是自失去母亲後，他再也无法找寻的眷恋。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谁又会真正在乎他呢？

陶晋文在乎他胞弟胜过自己，李袅在乎李家基业胜过他这个表哥，那些狐朋狗友更是不值一提，还有，他的季明川，他真心喜欢过的季明川，从一开始接近他也只是为了程家家産。

想来人世间从来都真心难求。

他或许不该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会是万一挑一的幸运儿。

末了，他按灭烟头，默默退出母亲的卧室。

临走前，程英简深深望了眼柜台上笑容鲜艳的黑白遗照，像年少时那样笑着挥手，“晚安，妈。”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柔，一如往昔。

——

宋邵晨认为，走出一段失败的感情，最需要的就是接纳下一段美好的感情。毕竟幸福的路从来不是回头路，美好往往藏在人生未知的下一站。尽管他这位老朋友最近这段感情失败地的确是惊天地，泣鬼神，但是，补救的原理还是大差不差的。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拨通了老朋友的电话：“喂？程子，有乐子，速来。”

宋邵晨当时想的确实很美好：带着程英简和些年轻貌美的小年轻们喝喝酒打打牌，没准就能帮助程英简焕发感情第二春，但是他死也不会想到，陶晋文居然闻着味过来了。

现如今，他坐在沙发中间，左边是面容焦急神情殷切的陶晋文，右边是坐的二五八万时不时朝自己发射眼刀的程英简。他默默捂住脑袋：“呃……事已至此，你俩要不聊聊？”

“聊个屁。”程英简一脚踹开脚边的凳子，起身准备离开。

陶晋文连忙起身拉住他：“英简！这麽久不见，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谈一谈……”

“放手。”程英简烦躁的挥手，一时没甩掉，他气笑了，“你妈的，你是不是有病？”

宋邵晨刚要劝两句，被程英简一击眼刀放地上：“你他妈干得好事儿！”

“唉，我真不是有意的，那成想文子今儿也来这儿消遣，不然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让你俩在我开的酒吧碰头啊，这不发生流血事故嘛。”

“英简，我求你了，你就和我谈一谈吧。”陶晋文苦笑着哀求。

在场的所有人什麽时候见过这位游刃有馀的陶家大少爷这麽低声下气过。

偏偏程英简像一块爆炭，不吃他这套，一擡手从他手里抽出自己袖子：“饶了你弟没商量，要麽你弄死我，要麽我就弄死他，没第三种可能。”

“……英简，我会劝晋源收手的，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你？”程英简嗤笑一声，“你从年前劝到年後，眼看你弟弟和我仇家狼狈为奸，到处传我乱七八糟的新闻，老子问你，这麽多年，你管住你这个混账弟弟哪样了？”

陶晋文沉默片刻：“那季明川呢，你管好你这个弟弟了吗？”

宋邵晨额头冒了一脑勺冷汗，陶晋文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关陶大公子屁事。”程英简言辞冷冽，末了他看向包厢里宋邵晨请来的男男女女，“我程英简今天把话撂这里，外头的风言风语，在座的各位要是敢拿到我面前做文章，就别怪我程英简翻脸不认人。”

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程英简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警告地点了点陶晋文胸口，“尤其包括你，管好你们陶家的嘴和媒体。”

“英简，这些事我真的不知情……”陶晋文表情近乎哀求，”事发之後，我也第一时间让人删了那些新闻……”

“闭嘴，以後别在我面前提这些，滚。”程英简厌烦道。

“行，你记恨我，不愿意原谅我，我知道……那季明川那小子呢？抛开那些新闻不谈，他这段时间骗你这事儿总不能是假的吧。”陶晋文神情激动，“他骗了你这麽久，你为什麽就能放过他？”

“谁说我放过他了，我只是没必要处理一个小玩意儿脏了我的手。”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陶晋文看着程英简这段时间眼底无法遮掩的疲倦，他从未想过那麽意气风发的程英简会因为一个人这样失态。换做往日，程英简一定会将骗他的人睚眦必报，就像对待陶晋源和他一样。可是程英简没有，他对季明川的这份特别对待，让他格外触目惊心。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程英简一把揪起他的领子，“你算什麽东西，也敢来质问我？”

陶晋文表情受伤，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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