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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第1页）

第4章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姜雨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看到小竹眼中绝望的恐惧，也看到了那名黑鸦卫士兵眼中残忍的兴奋。纪崇州的低语似乎再次在耳边响起：“记住，你的命，拴在我的指头上。”

活下去……她只想活下去！

背叛的代价？同胞的鲜血？在这一刻，都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就在那刀锋即将落下之际——

“住手！”一声清叱，却带着雷霆般的威严。

一道身影如电般掠至，只见眼前寒光一闪！

“铛！”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耳边炸响。

那名黑鸦卫士兵的长刀被一柄古朴的长剑稳稳架住。持剑者，正是姜昭！

她不知何时已从岩石上跃下，挡在了小竹身前。洗得发白的旧骑装上溅上了泥点，束起的发丝也有些凌乱，但她的眼神却比手中的剑锋更冷冽丶更坚定。她手腕一抖，凭借一股巧劲荡开了对方的刀，随即剑光如毒蛇吐信，直刺对方的咽喉！快！准！狠！

那黑鸦卫士兵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好的身手，在仓促间略显慌忙地格挡，却被震得手臂发麻。姜昭的剑势连绵不绝，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竟在数招之间将那名凶悍的士兵逼得连连後退。

这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姜雨的眼中。姐姐，总是那麽强大。她在保护别人，在战斗，而自己……却只能瘫软在地，被恐惧淹没。

怎麽这麽没用啊？姜雨能感觉到自己腿上的滑腻触感，肯定被石头割伤了，伤口正在流血，但是此时，令她感到更难受的是心中奔涌而出的强烈自卑。

就在这时，更多的黑鸦卫涌了过来。顾北丞浑身浴血，带着一队战士且战且退，也退到了山坳附近。

“昭公主！这边顶不住了！快带人撤！快走！”他嘶吼着，明明应该很大声，但是听到姜雨耳朵里，却感觉声音闷闷的听不太清，只能感受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和血腥气。

姜昭一剑逼退面前的敌人，回头厉声道：“曲姨，带人从西侧小路走！快！”

混乱中，姜雨被一个妇人粗暴地拽起来，推搡着往西侧跑。她顾不上腿伤，踉跄着，像一个提线的木偶。她最後回头一瞥时，正看到姜昭与顾北丞背靠着背，浴血奋战。他们像两座孤岛，在黑色的潮水中苦苦支撑。

而更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高大的战马，立于一处小丘之上，正冷漠地俯视着这片修罗场。

纪崇州！

姜雨的瞳孔蓦然睁大了！

而纪崇州似乎隔着混乱的战场和弥漫的硝烟，精准地捕捉到了姜雨的目光。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冰冷的丶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弧度。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给他们带来的。而你，无处可逃。

姜雨的心沉入了冰窟。营地新址的暴露，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撕碎了她的僞装，更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逃亡的路上，妇孺的哭声丶伤者的呻吟丶追兵的呼喝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丧钟。姜雨麻木地奔跑着，脑海中只有几个念头在疯狂盘旋，比眼前的死亡威胁更让她恐惧：

牧池……如果你真的没死……纪崇州他……究竟想用你做什麽？

我……又该怎麽办？

姐姐，应该会没事吧？

那黑暗中潜伏的巨兽，关于绞刑架上那个身影的真相，连同纪崇州冷酷的笑容，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连同她所剩无几的良知，彻底吞噬。

还没等她多想，她们很快就被追兵追上了。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灌入了姜雨的口鼻。她再次被粗暴地拖拽着，荆棘划破了她本就单薄的外衣，在尚未痊愈的鞭痕上添上了新的刺痛，腿上的伤已经快麻木了。

“你倒是轻点儿，这个女人可是......”敌军士兵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他们是在说她吗？她是什麽？

她的意识在极度的恐惧和颠簸中上下浮沉，耳边充斥着黑鸦卫士兵粗鲁的呼喝丶战马的嘶鸣，还有……远处渐渐模糊的丶属于抵抗军妇孺的绝望哭喊声。

姐姐……小竹……她们逃出去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冻结了。她自身难保，何谈他人？纪崇州那立于高丘之上的丶冰冷俯瞰的身影，如同噩梦般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无处可逃。故土并不欢迎她。他早就编织好了这张网，而她，不过是网中徒劳挣扎的飞虫。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停止了。她被像破麻袋一样扔在了地上，虽然这次的力道明显轻了很多，但坚硬的地面还是硌得她骨头生疼。湿冷的空气带着地窖特有的霉味和铁锈味。火把的光线摇曳不定，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了扭曲跳动的阴影。

“哗啦——”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寒冷瞬间激得姜雨浑身剧颤，她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试图将呛入的水和绝望一同咳出。

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富有压迫感，敲打在寂静的地牢石板上，也敲打在姜雨濒临崩溃的心弦上。很快，黑色的丶纤尘不染的军靴就停在了她的眼前。

姜雨颤抖着，不敢擡头。

无形的锁链在此刻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冰锥，贯穿了她的心脏，将她钉死在这肮脏的地面上。那是纪崇州口中拴着她性命的锁链。

“擡起头来，公主殿下。”纪崇州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比地牢的寒气更让姜雨毛骨悚然。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瞬间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她自己咬破的。恐惧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冰冷的指尖不容抗拒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擡起头。

火光跳跃着，映亮了纪崇州那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他的眼神深邃，如同看不见底的寒潭，正仔细地丶带着玩味地审视着她此刻的狼狈。

姜雨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狼狈极了。湿透的头发黏乎乎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破碎的衣衫掩不住累累伤痕，眼中是纯粹的丶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绝望。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纪崇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指尖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那触感却让姜雨如同被毒蛇舔舐，“真是……怎麽说呢？令人心疼。”

这心疼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讽刺。

“为什麽……”姜雨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子，“为什麽要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

“答应过你什麽？”纪崇州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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