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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第2页）

她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带动着锁住她手腕的沉重铁链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刮擦声。意识像沉在冰水下的碎片，艰难地拼凑着。冲天的火光丶遍地扭曲的焦尸丶纪崇州那恶魔般冷酷的笑容丶还有那句彻底击垮她的宣判：“都炸成了焦尸，或许包括……她本人？”

姐姐……姜昭……是死了吗？

因为自己提供的模糊线索，姐姐和那些信任她丶保护她的人，被活活烧死在了那个先祖留下的避难所里？就像一堆无用的垃圾？

“不……不……”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音在水牢的阴森回响中显得微弱而绝望。泪水滚烫地涌出，瞬间就被冰冷的污水同化。巨大的负罪感和灭顶的悲伤如同沉重的铁锚，将她死死地拖向水底。她甚至希望自己就此沉下去，永远不要醒来。

死亡，似乎成了唯一的解脱。

突然，水波晃动，有什麽滑腻冰凉的东西擦过她裸露在水面外的小腿。姜雨惊恐地缩了一下，低头望去，浑浊的水面下，隐约可见惨白肥硕的蛆虫在漂浮的秽物间蠕动，还有更小的丶不知名的水虫在啃噬着……

她不敢再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什麽也吐不出来，只剩下胆汁灼烧喉咙的苦涩。

这就是她的结局。

被所有人唾弃的叛徒，被纪崇州榨干最後一点价值後抛弃的棋子，只配在绝望和污秽中慢慢地腐烂。

这个结局真好。

非常适合她。

纪崇州赢了。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彻底碾碎了她的灵魂，也几乎摧毁了抵抗军最後的火种。他用几十条人命，可能包括姐姐姜昭的生命，给姜雨上了最後一课：背叛的代价，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时间在水牢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冰冷丶恶臭丶饥饿和无处不在的啃噬感提醒她还活着。姜雨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清醒时，骊城广场上牧池最後那复杂的目光，姐姐姜昭在敌袭中保护小竹的决绝身影，小竹可能遭受的酷刑……还有那遍地焦尸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她残存的意识。

她开始怀疑，纪崇州根本不需要杀她，这水牢本身，就是最漫长痛苦的死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永恒。

沉重的铁门终于再次在甬道尽头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水牢里死一般的寂静。

脚步声传来，不是士兵沉重的皮靴声，而是更加沉稳丶从容的步履。

姜雨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麻木。

是他。

还能有谁？除了他。

火把的光芒驱散了门口的一小片黑暗，映亮了来者笔挺的黑色军装下锃亮的军靴。纪崇州的身影出现在水牢门口，隔着污浊的水面和弥漫的恶臭，静静地立在姜雨面前。他手里随意地拎着一个小巧的油纸包，与他此刻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纪崇州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这里的味道有些不耐，但目光落在水中那个形容枯槁丶眼神空洞的姜雨身上时，嘴角却又习惯性地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滋味如何，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在水牢的封闭空间里带着奇异的回响，清晰地传入姜雨耳中，“比起你姐姐可能的结局，这水牢，算不算一种仁慈？”

“姐姐”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姜雨浑身一颤。她猛地擡起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纪崇州那张俊美却毫无人性的脸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在姜雨的视线里，纪崇州掠过她的视线似乎顿了一下，然後才踱步到水牢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夕雾泽边的那场烟火，很壮观。”他慢悠悠地说，仿佛在欣赏一幅名画，“可惜，烧得确实太干净了。焦炭一堆，实在难以辨认身份。”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姜雨眼中细微的波动，“所以，你那亲爱的姐姐姜昭，到底是在那堆焦炭里，还是……像上次一样，又一次金蝉脱壳了呢？”

姜雨愣住了。这句话像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子，激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涟漪。她的姐姐……可能没死？

但这丝微弱的希望瞬间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纪崇州在试探她？还是……他也没能确认？如果是後者，那姐姐的处境只会更危险！纪崇州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我不知道……”姜雨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摩擦。

“求你……杀了我吧……看在我曾经”，她猛然顿住了，仿佛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只能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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