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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第2页）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她只看到纪崇州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燃烧的，不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纯粹的丶要将她连同整个世界都一同焚毁的暴怒火焰，另外还夹杂着一些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骊城内外，烽火连天。

而在这间隔绝的囚室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黑暗。

粘稠的丶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黑暗。

意识像沉在冰冷浑浊的水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疲惫和尖锐的痛楚狠狠拽回。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下颌骨的位置传来持续丶钻心的剧痛，提醒着她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反抗。

姜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体各处传来的丶连绵不绝的痛楚是真实的。脸颊上火辣辣的肿痛，嘴里全是滑腻的血，下颌骨也很疼——纪崇州最後那一捏，几乎要捏碎了它。姜雨甚至感觉到，当时的力道比她被扇时还要大。

她蜷缩着，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触感粗糙。没有柔软的床铺，也没有温暖的锦被，只有无尽的寒冷和死寂。沉水香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浓重的霉味丶尘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丶属于她自己的血腥味。

这里不是她之前的“囚室”，更不是行宫别苑的房间。

这里……更小，更暗，更像个地窖或者密室。

纪崇州……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的瞬间，昏迷前的画面清晰地回放了出来。他眼中暴怒的火焰，他沾满鲜血的手紧捏她下颌骨的剧痛，还有那句如同诅咒的低语：“小狗……终于学会咬人了？”

他会怎麽处置她？杀了她？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她？还是……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慢慢腐烂？

“呜呜呜……”一声声痛苦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泪水呼呼呼地从眼睛里奔涌而出，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几乎在她发出声音的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椅子腿挪动的声音。

姜雨的心脏瞬间停跳！

怎麽会，这里……还有人？！

一点昏黄的光亮骤然亮起，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

已经是深夜了吗？她昏迷了这麽长时间？

光线来自于一盏放在矮几上的丶极其简陋的油灯。而油灯旁，一个身影正静静地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

是纪崇州。

他怎麽还没走？

不，应该是走了，然後又回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不再是那身墨色的长衫，而是一件从未见过的墨绿色锦衣，只是袖口挽起了一截，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他右手的手背，缠着厚厚的丶浸出点点暗红色血迹的白布——那是她留下的“杰作”。

纪崇州就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在昏暗跳跃的灯光下，如同一尊沉默的丶散发着寒气的雕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之前的滔天怒火从未存在过。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比暴怒更深沉丶更令人窒息的威压。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落入陷阱丶奄奄一息的猎物。

姜雨被那目光锁住，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想蜷缩起来，想後退，但身体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让她动弹不得。勇气如同潮水般，飞快地褪去！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冰冷目光的凌迟。恐惧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干了什麽？

她是疯了吗？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姜雨自己急促而微弱的心跳声。

终于，纪崇州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油灯光下拉出扭曲摇曳的影子，完全笼罩了蜷缩在地上的姜雨。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走到了矮几旁，拿起一个粗糙的陶碗。

碗里盛着大半碗清水。

他端着碗，一步一步，走到姜雨面前，蹲下身。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离得很近。姜雨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片毫无温度的冰原，也能看到他右手缠着的丶属于她齿痕的绷带。那刺目的暗红，在时刻提醒着她。

纪崇州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左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粗暴地捏开了姜雨因为疼痛和恐惧而紧闭的嘴唇！

“唔！”下颌的疼痛让姜雨再次闷哼出声，泪水流的更汹涌了。

“现在才知道哭，之前咬人时的勇气去哪里了？”

纪崇州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那碗冰冷的水，强硬地灌进了她的嘴里！

“咳咳……咳咳咳……”水被灌入喉咙，引起姜雨剧烈的呛咳。没有咽下去的水从嘴角溢出，将嘴里的血一同冲了出来。姜雨咳了几下，猛地吐出了几口水後，终于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淡了很多。

她的脸上混合着泪水，狼狈不堪。她想挣扎，但捏着她下颌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直到碗里的水被灌完大半，纪崇州才猛地松开手。

姜雨瘫软在地，捂着疼痛的下颌，呛出的水弄湿了衣襟和前额散落的乱发，衣服上也到处都是。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随意摆弄丶快要濒死的鱼。

纪崇州随手将空碗丢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依旧蹲在那里，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姜雨的嘴角，发现没再有血迹溢出，他伸手捏开了姜雨红肿的脸颊，在她张开的嘴里飞快地上下扫视了一圈，像是要确定什麽似的，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看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牙口还没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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