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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之事（第2页）

并非逃避，只是眼下赵漱阳和秋杏还在，她不想让她们担心，遂想着寻个更为妥当的时机与姜安解释，说说过去这段时日她避而不谈的往事。

若是往日姜安必然乖乖应下，但眼下他却不依不挠，变本加厉道：“阿姐也知与那裴贼有染是难以啓齿之事吗？还是说阿姐明知他是杀害你我父母的凶手，却并不在乎？！”

他言辞愈发激烈，说至最後，更如陷入绝境的困兽低吼。

赵漱阳和秋杏都愣住了，惊诧之馀，是後知後觉的惧怕。

秋杏对此一无所知，而赵漱阳虽偶然听自己爹娘说起过几句，隐隐猜到当日之事有些不为人知的蹊跷，但她只当裴敛不过是袖手旁观，趁王冲起乱坐收渔翁之利，却并不知先皇与先皇後竟是死在裴敛手中。

先皇与先皇後死得很惨。

身首异处，头颅也被人悬在天极殿前，极其惨烈。便是深闺中人，也有听闻。

赵漱阳咽了口唾沫，白着脸看向姜泠。

姜泠叹了声，转而向秋杏道：“你陪漱阳去外面走走。”

秋杏一贯听她的吩咐，呆愣愣地点头，颤着手将不情不愿的漱阳拉了出去後，妥帖关上房门。

姜泠这才看回姜安，神色肃冷，难得地唤了他的全名：“姜安，你口口声声说是裴敛杀了父皇母後，那你今日便也与我说句实话，宫变那日，天极殿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倘若当真是他，又为何要送你回来为你治伤？”

隐忍克制的又何止姜安？

她早已察觉当日宫变之事有蹊跷，但她从未问过。裴敛没主动解释，那她即便相问，想来也问不出所以然。而姜安也知真相，却被仇恨蒙蔽，要麽避之不提，要麽言辞偏颇。

她不欲逼问，只道终有一日姜安会想明白，道出真相。但如今看来，纵是有这麽一日，只怕也是遥遥无期。

虽看不见，姜安也能听出她言语中的质疑。他紧咬牙关，额上青筋彰显着他的愤怒。

“因为他虚僞！”

姜安几乎是咬牙切齿：“分明是一丘之貉却又非要端出副圣人模样，若非他假意刺杀让父皇分心，父皇又怎会让荆州大军入江都？若非他与苏崇里应外合，皇城又如何会破？！当日究竟如何，根本没什麽分别！”

与他的失控相比，姜泠平静地近乎绝情。

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後替他擦去了滑过黑纱，潸然落下的泪水。

“安儿，倘若我说，其中有分别呢？”

脸庞被她轻柔抚过，姜安才发觉原来她的手这样凉，心底不免就生了些懊恼。

“有何分别？”他稍稍冷静，压下心绪，耐着性子问道。

姜泠轻叹，不施粉黛的脸愈发清冷。

她不想再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道：“你可曾听说过当年青州裴家勾结上景，意图谋逆，被满门屠尽之事？”

姜安聪慧，立时便从这话中听出最为关键的字眼，煞白着脸问：“你说……哪家？”

姜泠却并未再重复，只是满眼怆然地看向窗外被雨打落略显颓唐的桂树。

“裴家出事时，裴敛才不过五岁，他与你一样，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以及裴家上百口死在仇人刀下。安儿，你自小熟知朝堂局势，耳濡目染，懂得比我多。你告诉我，勾结敌国谋逆之罪，仅凭几封书信，就能盖棺定论吗？纵有上景皇印，又怎能确保皇印为真？就算皇印为真，又如何确信一定是裴家之物，而不是他人故意栽赃陷害？”

那一年姜安也就两岁，与姜泠一样不过是刚会说话的年纪，按理说，姜安本不该记得这些的。

姜泠以为他会反驳，会争论，甚至可能拍案而起斥责她薄情寡义轻信谗言也不信自家人。

但他没有，他只是呆滞而无措地坐在原处，背脊僵直，不知想到何事，更是连唇瓣都在颤动，良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姜泠看他一眼，了然。

先皇看重姜安，自小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自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裴家之事，兴许先皇也与姜安提及过。

只是姜安显然不知，苏崇义子竟是当年的裴家人，更不只裴家谋逆乃是他父皇诬陷。

见姜安如此模样，她终究不忍，此事她一直不曾告诉姜安，便是不想让他知晓自己崇敬爱重的父亲，也会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

但有些事，时至今日，姜安却也不得不面对。

她握上姜安的手，言语温和，一字一句道：“裴敛谋反是为不甘，想为裴家满门要个公道。但这并不表示他想杀姜家人，否则又为何要放过你我？为何只是将其他人送入皇陵，甚至没让无後的妃嫔殉葬？倘若他当真暴戾如狂，就该以牙还牙，不留活口才对。”

“所以安儿，当日之事很重要，是不是他亲手所杀，亦有分别。”

姜安面白如纸，实则并未听清她又说了些什麽，不知想到何事，刚被姜泠舒展开的手又再度紧握成拳。

他仓皇起身，撞翻了案上早已凉透的茶。

碎瓷四溅，茶水横流。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磕磕绊绊地念叨着，不管不顾，摸索着拉开房门，踉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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