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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身,玄色大氅沾上细雪冰花,竟是耐心替她堆起雪人来。
拿剑的手本不擅做这些细致精巧的活计,但因是姜泠喜欢,他遂也做得格外细致认真。
回忆着幼时母亲托着自己的手团雪的场景,不多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雪人便跃然眼前。
也算不上多惟妙惟肖,但是较之姜泠所做自是好上许多。
姜泠呆愣愣地看着,难以置信。
她见过他杀伐果断丶运筹帷幄的一面,甚至领略过他的甜言软语,却从未想过他也会有如此童趣的时刻。
并未察觉她的反应,裴敛打量着费心堆成的雪人,甚为满意地颔首道的:“不错。”
而後才起身,眉梢微挑,邀功似地朝姜泠问道:“如何?”
姜泠只觉周身血液流得有些快,无端端地生出股燥意。
她藏下眸中情绪,看着尚不齐膝的小雪人,微不可察地红了脸:“我算是明白,何为相形见绌了。”
裴敛笑意更深,拨下手中残馀的碎雪,如实道:“幼时贪玩,母亲也依着我,一到落雪天便陪着我堆雪人。”
说话时,面上毫不避讳地流露怀念。
姜泠端详着他的神色,一时无言,浅柔一笑,算是回应。
她并无什麽值得追忆的往昔,而今能想起的大都是难过困苦之事,是以并不能就此事与他探论。
却也为裴敛庆幸,至少他曾体会过幸福的滋味。
察觉她的低落,裴敛没有就此转开话题,而是依旧立在冰天雪地中,陈述道:“赵夫人是真心爱护你。”
起初姜泠并不明白他为何忽而说起了赵夫人,转念一想,却又很快意会他话中深意。
他是在安慰她。
虽远算不上知己知彼,但裴敛对她的过去还算有几分了解,即便有些话并未摆到台面上讲,她也知裴敛能懂。
往事并不温情,未来却仍有如赵夫人一般的长辈,真心实意地疼爱呵护她。
她亦深以为然。
思及赵夫人眉眼温和的模样,她不禁弯了弯唇:“赵夫人是对我很好。”
说着,又突然反应过来,看向裴敛狐疑道:“你不曾见过我与赵夫人相处,你怎知……”
裴敛来赵府拢共就那麽两回,还皆是赵夫人不在时,她也并不认为赵骞会将府中之事事无巨细说予裴敛。
而裴敛不知想到什麽,舒朗一笑,迎着她疑惑目光意味深长地说道:“往後你自会知晓。”
姜泠不大喜欢这种被卖关子的感觉,但她从不爱刨根问底,是以只蹙了蹙眉,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正想问裴敛今日究竟为何而来,却听他又问了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他唤她:“姜泠。”
视线却望向杳静无云的天:“倘若这世上还有其他人对你日日挂念,毕生之愿只为见你一面,你可愿见她?”
尚未舒展的眉心愈加紧凑,姜泠毫不犹豫否决道:“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裴敛笑意不再,复又看向她,郑重其事地追问:“倘若当真有呢?倘若真有这样一人却再不得机会相见,你可会後悔?”
姜泠不是个性情多变之人,就像一叶扁舟既入阔海,自知没有翻江倒海的能力,所以习惯于随波逐流。
路走到哪里,便过到哪里,也许会悲愤难过,却不会後悔。做了决定,也不会轻易更改。
所以她本想说不会,可话到嘴边,却又陡然意识到自己心底不可磨灭的期望。
当年她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若回大俞,父皇母後也能像对姜安嘘寒问暖那般,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可有受什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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