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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根草六（第3页）

景夕在康乐的话里垂下眼睛，往日她会自嘲，但现在这一秒，景夕只有平静，她没有否认康乐的话，而是说：“那是我和她的事情，不是你的。”

康乐眼角落下泪来，景夕说：“我和她此生情断，她以後，就只有你了。”

“是因为我吗？”康乐红着眼睛痛苦道，“明明我是为了救姐姐你才降生，但我非但没能为你做什麽，反而一点点的榨干你的生命——”

景夕看着康乐摇摇头，她上前，轻轻伸手擦去康乐的泪，景夕坐在病床前看着他，认真叫他，“康乐，”康乐擡起眼睛来，“当初捐骨髓的事情，你不必愧疚，”景夕看着他笑笑，“本身就是我心甘情愿的。”

无论是出于对郁冬灵的不忍，还是为了去柘港送黎旭最後一程和康正谊所达成的交易，都是景夕心甘情愿的。

她伸手轻轻抚摸康乐柔软的发丝，“我也从来没有认为过你是带着那样沉重的使命降生，如今将行就木，也不是你造成的，”康乐的眼泪在这句话里如珠坠落，景夕的声音带上了很多的无奈：“让你卷进来这些恩怨是非，非我本意——”

“姐姐——”

康乐的身躯开始颤抖，景夕坐在床边，在他崩溃的哭声里，犹豫着伸手，景夕抚上他的背，却被那些骨头硌了手，回忆往日，只觉物是人非。

心酸一下涌上来，景夕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哽咽：“无论你是否相信，这麽多年来，我对你只有七年前的那句祝愿——”

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康乐回想起来这句话，在景夕温柔的声音里泣不成声，“……姐姐……”

清亮的少年哭红了眼，景夕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她顺着照进来室内的阳光看向远方晴朗的天，“过去十年我透支了太多的健康，现在油尽灯枯也怪不得别人，但康乐——”

景夕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你活下去”

他还年轻，还没见过世间枯荣，更不知道花落花开里蕴含的生命真义。

木兰花过早凋谢太过可惜了，景夕不觉得黄泉路上自己会孤单，更不想和康乐相伴。

景夕在康乐的眼泪里站起来，阳光照在她身上，温热光线里，她对着康乐温声说：“不要再拒绝手术了，更不要再出口重伤那些关心你的人——”

景夕想起来景兴邦，忍不住鼻酸，如果那个时候她能知道那是和景兴邦最後一次相见，那她一定不会说出来那麽伤人的话。

景夕红着眼眶擡眼望天，看着远方含泪一笑，她收回视线，轻轻伸手弯腰，像七年前那样俯身抱了康乐一下。

康乐温热的眼泪落在景夕的颈侧，景夕起身，她看着康乐说：“你爸爸妈妈快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康乐拽着她的手摇头，景夕含泪，红着眼睛看他：“康乐，我也要回鹤渚，找我爸爸了。　”

康乐哭着抓住她的手，拼命摇头，景夕一点点的抽出来自己的手，擡脚离开。

这麽多年她真的累了，和景兴邦分开了十二年，她也是时候回鹤渚，去看看景兴邦了。

汲渺从景夕在病房里出来就开始想哭，她憋了一路，直到柘港国际机场，景夕即将登机前，她才终于憋不住。

机场人来人往，汲渺在景夕转身前匆匆拉住她的手。

景夕意外，汲渺红了的眼睛，她面上有泪，汲渺声音哽咽：“你不是和黎旭说好了会回柘港酒店吗？怎麽最後还是要回鹤渚？”

景夕在汲渺的追问里低头心酸一笑，“我骗他的。”

汲渺握的她更紧：“一定要回鹤渚吗？明明柘港也有那麽好的火烧云，这里有你的朋友，你的爱人，还有你的事业，就留在这里，不好吗？”

景夕在汲渺挽留的话里笑了笑。她轻轻上前，擦去汲渺的泪，“这里是有你说的那些，但是汲渺，”景夕的眼睛也红了，“这里也有背叛，孤独，和恩断义绝——”

景夕伸手抱住她，“我在这里，实在是太绝望了。”

温热眼泪浸湿了汲渺的衣衫，这一秒，汲渺痛哭出声。

她知道，她留不住景夕了，黎旭没有做到的事情，她同样也做不到。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让她回心转意。

午後阳光照在机场的玻璃上，映出来汲渺眼角的泪，她擡头看着飞机飞跃上空，心里仍然忍不住祈求神迹降临。

上天啊。

救救她吧。

不要再让她这麽痛苦的活着了。

这是景夕短暂的生命里最後一次和黎旭不告而别。

她带着必死之心飞跃柘港上空，前往极北的鹤渚，想在临死之前见景兴邦最後一面。

四个小时的飞行不算长，但却足够景夕在飞机场回想她这一生。

飞机进入北方领空的时候，太阳正下山，她落地鹤渚，在航站楼前，又一次看到了家乡的火烧云。

空气中是独属于鹤渚夏季的味道，景夕垂下头想笑，两行眼泪却掉了下来。

辞家千万里，一别十二年。

落叶归根，她终于在二十八岁这一年回到了她阔别已久的故乡。

景夕在天边的残阳里买了束花，打车去墓园看景兴邦。

开车的司机师父憨厚实在，怕景夕热，要开空调，景夕笑着摇头，在亲切的家乡话里降下来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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