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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宿
乘着夜色,一辆马车赶在城门关闭前飞速进了长安城。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崔小云腿上的伤开始发黑肿胀。
也是赶巧,李不移今晚当值,只得派人把方若烟请到李家。
“拖太久了,”方若烟净了手,从药箱里拿出瓷瓶放在桌上,“是死是活就看今晚。”
说着擡头上下打量李书颜,“倒是你……”发现她换回了女装,心里蓦地一沉,“出了什麽事?”
李书颜正想怎麽解释,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谁中毒了?”李不移匆匆赶来。
“师兄,好久不见。”方若烟立马将桌上碰倒的瓶子扶起。
李不移一时怔住。
这些年他去临安探望女儿,方若烟每次准时外出,他便明白她是有意避开。当年他妻子的死惹来不少闲言碎语,即便他们问心无愧,还是抵不过人言可畏。
一晃十馀年,再见面,他们之间竟只剩一句干巴巴的:“师妹……”
方若烟低头收拾药箱,动作利落:“师兄既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她转身便走,李不移嘴巴微张,却不知该说什麽。
李书颜看了一眼李不移,连忙追出去:“方姑姑……”
夜风里传来她喋喋不休的挽留声,李不移猛然回神,想起正事没说。
“颜颜!”他一拍脑门,快步追出去,声音急切,“宫里来人宣你觐见,人还在前厅候着!”
他真是糊涂了,这事也能忘得一干二净!
车轮碾过宫门,一路畅通无阻。李书颜心跳加速,还没见到人,手心就开始出汗了。
她刚回来时就想到他了,一来天色已晚,二来崔小云的伤耽误不得,她本想明日再进宫,没想到……他先急了。
“李大人请,圣上在上头。”钱丰躬身引路。
李书颜从马车下来,忍不住擡头望去。小楼高耸在夜色里,顶端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烛火。
她想到中秋那晚,他们曾在太液池游湖,贺孤玄那时是不是就打算带她来此?
“一,二,三……”一口气数到八,她双手撑着栏杆气喘如牛,还有最後一层。
贺孤玄站在最高处的阴影里。从酉时知道她回来开始,等到亥时,案上的奏折批了又批,茶水换了又换。此刻见她提着袍角艰难向他走来的模样,眼底的郁色才稍稍淡去。
李书颜似有所感,蓦地擡头。
月光从阁楼的窗台间隙漏下来,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银边。他逆着光,李书颜看不太真切,但不妨碍她知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带了笑意。
她忽然觉得这台阶太长,长到足够让心跳漏掉好几拍。此刻他站在高处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极了耐心守候猎物的猎人。
而她,甘愿自投罗网。
李书颜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楼梯。
“李大人!您慢点!”钱丰的惊呼戛然而止。
年轻的帝王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飞扑而来的身影。李书颜整个人嵌进他怀里,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口,他却仍嫌不够似的,收拢手臂又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季安怔了一瞬,回过神来立马垂眸退至阴影处,顺手拽走了目瞪口呆的钱丰。
李书颜双手环在他腰间,脸颊紧紧贴近他胸口,鼻尖满是他的气息。
她轻叹一声,早在桃源县时就下定决心,不想再纠结他的身份。她只知道自己很早就喜欢这个人,想和他在一起的心异常强烈,不管他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
瓷缸里的小鱼摇头摆尾,游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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