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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五十 回 凝儿（第1页）

第57章第五十回凝儿

【她到底是谁？为何要对他如此用心？灵儿，会是你吗？】

*

她始终低垂着蜷首，态度虽冷淡却也得体。见她先退一步，纳兰烨也不咄咄逼人，配合着开始用药。凝儿每舀起一口药汤必会先在嘴边吹吹，每次药汤到了纳兰烨的口里都是恰到温度，不会过热也不会过凉。纳兰烨身子还不是很灵活，所以，每一勺她都会送到他嘴边，而他只要张口就行。整个过程，她不言，他也无话，一室静谧。她专注地伺候着他用药，而他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很细心，很温柔，纳兰烨第一次如此感觉。以前他总是一副若有所思地神游状，今日静下心正眼看着这个半月来伺候着他用药的女子，想起半月来她如此体贴的对待，心竟有些感动。

用药完毕，凝儿熟稔地进行下一步。将空碗放在桌上，凝儿将纳兰烨的双腿放平，开始给他推拿腿骨。她仍旧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拿捏着，从小腿到大腿，每一个关节，每一处xue道，她都没有遗漏，她都认真地对待着。她很恬静，自始自终仍没再对他说过一句话，她这是还在生气麽？这个想法一出，纳兰烨立刻将其打消，他干嘛要在意一个侍女的情绪？真是莫名其妙。

纳兰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侧对着他的一张秀颜被垂下的青丝挡住，根本瞧不清她的容颜，她到底长得如何？纳兰烨突然很想知道，于是他终于打破沉默，“喂，擡起头来。”

纳兰烨口气有些不善，凝儿并没有理他，仍旧继续手上的工作。被一个侍女如此无视，纳兰烨有些不悦，“叫你擡起头来没听见麽？”

然而即使这样，凝儿仍旧置若罔闻。纳兰烨敛容，又唤了她数声，当仍旧被无视得一干二净时纳兰烨的怒气终于扬起，强行地就想撑起身子。感觉到手中的腿脚在晃动，凝儿蹙眉，侧首看向纳兰烨，“不要乱动。”她冷冷地警告着。

“你……”纳兰烨刚要骂起，却在见到那一双眉眼时愣住了。这张脸虽眉清目秀，却寻常得很，一点也不值得惊艳，况且那脸上长有的粒粒雀斑完全破坏了姣好的面貌。不过，这张脸他很陌生，那双眉眼他却永生难忘……

“灵儿……”

“奴婢名唤凝儿，”凝儿直接截断纳兰烨的呼唤，见他又要说些什麽，她立刻有接口道，“是凝聚的‘凝’，王爷切勿唤错。”见纳兰烨眸中流露出的难掩的失望，凝儿微微有些动容，但仍狠下心，“再等一会。快好了。”她轻轻地将他直起的身子推回靠着椅背，把滑落下来的貂裘大衣拉到他的胸口。纳兰烨愣愣地配合着她，见她对他柔柔一笑，纳兰烨心里为之一颤却也一瞬间失望，因为她颚上没有那一对小巧玲珑的梨涡。

他认错了人了吗？想起她的声音，纳兰烨更是失望，他终究是认错了人吗？如若她是灵儿，为何要假装侍女回来？忽然想起她以前就是假装一个采珠女接近他的，纳兰烨就是一阵不安。两年前，她将他抹去记忆後以采珠女这种虚假的身份归来，最终抛下他，让他生不如死地倍受寒疾折磨。如果眼前的女子真是她，那麽，再次以虚假的身份归来的她，到底又带有怎样的目的？她真的那麽狠心欲要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入万丈深渊才罢休吗？

纳兰烨苦苦地笑着，心早已痛得麻木，渐渐地将眼闭上，他第一次在想，也许那日他直接让沙门的人一刀斩了最好……

丝毫没有察觉纳兰烨此刻心如刀绞的心情，凝儿继续集中精力把未推拿完的部位推完。刚刚纳兰烨唤她她不是没听见，更不是因为赌气而不理他，此刻她需要集中注意力运功于指尖帮纳兰烨僵硬的腿脚疏通经络，根本分心不了。

纳兰烨侧着头，呆呆地看着周围的烧得正旺的炉火，忽想到什麽，他回首看向了身旁的女子，一滴滴热汗从她的额上沁出，直直地顺着她的脸颊滚下坠落，一滴又一滴，豆大豆大的。然而，她的双手一刻也没有停止手头的工作，任那豆大的汗沁出她的额头，布满她的脸，好几次，他都看到汗水直接滚过她的秀眉滴入她的眼眶，但是她仍旧不为所动，任那汗水在眼中咸涩得生疼。

感动也许只需一瞬间，更何况她对他如此关怀备至的照顾整整持续了半个月。她到底是谁？为何要对他如此用心？灵儿，会是你吗？

*

当凝儿为纳兰烨拿捏完腿骨後，纳兰烨已然闭目睡去。一如既往，她的推拿让他几近失去所有知觉的腿骨感到了无处不在的舒服。见纳兰烨如此安然地睡着，凝儿静静地凝视着他，一抹微笑溢出她的嘴角，眸中早已噙满脉脉柔情。

纳兰烨。她在心里唤他，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了他仍是有些苍白的面容，泪在眸中凝聚。只是，刚刚要触到他眉宇的手瞬间被收回。有人在敲门，听那叫门的声音，似乎是刁赋。“烨，魍鬼过来了，说有急事禀报。”

“嗯，进来。”纳兰烨睁开了眼应道，见凝儿要退出，纳兰烨却说道，“你先留下。”

凝儿微微讶异，这纳兰烨应该是要商量什麽军机大事，他为何要将她留下？他不避讳她吗？凝儿如是想着，但还是恭顺地留了下来，在纳兰烨的示意下更是受宠若惊地坐回了刚刚的那张凳子，在他直接投来的目光下压低了蜷首。进屋来的刁赋和魍鬼见已俸药完毕的侍女还留在这里，甚至还坐在纳兰烨的身边也感到了意外。但见纳兰烨一点也不以为意的神色，两人倒也没啥说辞。

“魍，为何迟迟不来消息？”听见纳兰烨问话，魍鬼才从这个得到纳兰烨特别对待的侍女身上移开。

“回王爷，魍也是前天才从密牢中逃出。”魍鬼的话让纳兰烨与刁赋尽皆一惊。密牢是王室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如今纳兰烨人在外头，密牢一切都是纳兰煜在做主。他的王兄纳兰煜为何要将风门魍鬼关进密牢？而且魍鬼这一月来还要执行他交予的重要任务……

魍鬼的任务就是寻找闫灵儿。王兄抓了魍鬼是不是与魍鬼所执行的任务有关？也就是跟灵儿有关？纳兰烨突然有不祥的预感。将眼看向一旁低垂着头的侍女，纳兰烨不安地寻求着平复。顿了一会後，纳兰烨问道：“魍，告诉本王，她在哪？”

这个“她”字，魍鬼很清楚指的便是闫灵儿。魍鬼有些迟疑，但还是把自己探得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出。“回王爷，自一个月前您出事，灵儿姑娘就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我天权，亦消失在星华。纵使属下一刻不停歇地联络分布在各国的弟兄帮忙寻人，仍是一无所获。”魍鬼说的倒是事实，当时的闫灵儿被玄封抓走後就立刻躲入了地下甬宫，这里任谁也没想到，任谁也找不到。

见纳兰烨将脸色沉下，魍鬼忙继续说道，“後来，十天後，属下收到情报说灵儿姑娘在我天权北部边城出现。属下立刻赶到，然後，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大街上，属下看到……”

“看到什麽？”纳兰烨急急地问道，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凝儿，弯弯的墨睫微微一跳。只听魍鬼继续说道，“属下亲眼看见灵儿姑娘和一名男子在雨中相拥，含泪相别。”

闻言，纳兰烨脸色立刻变得吓人，隐隐还有肃杀之色。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凝儿在听到那“相拥丶含泪”四个字时不禁将头擡起，但当撞上纳兰烨那满带阴气的眸光忙继续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

“那个男人是谁？她之後又去了哪里？”纳兰烨看了身旁侍女一会後，寒冽地问出口，语气已然冷得吓人。魍鬼一凛，忙回道，“属下起初不知那人身份，後来灵儿姑娘离开，蝶门门主霍天出现并将那名男子带走，再继续打探後属下才知那人的身份，原来是蝶门的煞使丑阎。”

“蝶门煞使？”纳兰烨凤目眯紧。蝶门煞使他倒是罩过很多次面，第一次是在紫泉河上，进入天权领海基地时，丑阎出现打断他与闫灵儿的亲热；第二次就是他引他们进入鲤城太白楼，为了给闫灵儿洗清嫌疑，丑阎狠心地当着他的面虐打她……

蝶门煞使……他与闫灵儿是什麽关系？居然能让他抱着她，能让她为他落泪……纳兰烨凤目眯紧，隐忍着不悦，第一次发觉他对他的灵儿真的是知之甚少。那看向身旁眼观鼻鼻观心，浑然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小侍女更是怨然。

察觉到纳兰烨隐忍爆发的脸色，魍鬼忙接下去道：“灵儿姑娘离开後就易容乔装地在天权各地丶在王都曲城搜寻关于您的消息。灵儿姑娘似乎一点也不相信您就那麽死去，一点也不为全国的缟素所惑。”

“不相信？”纳兰烨有些嗤笑，“真不愧是蝶门梦使，这种时候依然能那麽理性冷静。”纳兰烨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凝儿，这样冷然无情的分析总结不知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试探。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仍旧不无得体地静坐在那，一点反应，一点情绪也没有！

“不，王爷，那半个月，灵儿姑娘虽逼着自己理性冷静，但她的神色一点也不正常。随着一天天过去，当所得的消息都是您已死时，她当时那个样子简直就像得了失心疯般……她一直苦苦地寻找着您，苦苦地坚信着您还活着。”

魍鬼的话让纳兰烨瞬间怔住，那“苦苦”二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她那是在接受不了他的“死讯”，她对他并不是当真无心无情……是吗？灵儿？纳兰烨无声地询问着身旁的侍女，但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是她吗？失望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心。

“她在哪？她在哪？”纳兰烨激动地问道，失去她的惶恐再次排山倒海地压过来。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见她，这一刻，他更是强烈地想要见她，想要将她拥在怀里，想要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如她坚信的那样，他并没有死。

然而，魍鬼却迟疑了，深深地埋下头，见王爷如此满怀希望，魍鬼真不敢再开口。“怎麽了？说下去！”纳兰烨命令道。刁赋感觉到了奇怪，转身对魍鬼说道：“魍，速速说来，不要让烨动怒。”

“王爷……”魍鬼见再也无法隐瞒，噗通跪地，颤抖地说道，“灵儿姑娘对您相思成痴，为了见您一面，特地夜闯王府入您灵堂，对着您的画像痴望，只是这个时候国主出现了……国主他，他要灵儿姑娘给您冥婚。灵儿姑娘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当“冥婚”二字入纳兰烨的耳里时，纳兰烨完全呆住，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冥婚与殉葬何异？想通这一层，纳兰烨喃喃地自我安慰道：“不可能，以灵儿的聪慧，她不可能会真的答应。更何况，她不信我死了不是？既然不信我死了，为何还要为我冥婚？不会的，她离开了是吧？告诉我，她离开後又去了哪？魍，回答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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