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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劾（第1页）

弹劾

朝议会上，封澜闭着眼睛休息，昨日睡得太晚，精神有些不济，眼睛虽然在休息，但实际上封澜的脑海混乱一片。

“衆卿可还有奏？”皇帝发出下朝之前的真诚确认，眼见大臣们没有异声，宋竚正打算宣布退朝，却被一道女声拦住：“陛下，臣有所奏？”

封澜睁开眼睛，已无半分疲色，宋竚停了半瞬，身子向後压回椅背：“何事？”其实衆大臣和宋竚都已经习惯了封澜有时会在朝议上啓奏，虽然当初存了敷衍封澜的心思，但封澜确是在认真做事的，这从她隔三差五弹劾几个贪官已能见其决心，只是不知今日又有谁被抓住了小辫子，宋竚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期待的。

封澜顶着衆人的目光中走出队列，金銮殿外一丝阳光从门缝挤入，恰好照在封澜朱红的官服上，她开口说了一句什麽，衆人恍然间觉得一定是自己昨还未睡醒，宋竚也不是十分确定，他前倾着身体皱眉，直直地看向封澜：“你说你弹劾谁？”

封澜声音放大，环绕整个金銮殿：“臣要告大理寺少卿封淮尸位素餐，身为大理寺少卿，本该深察案情，昭案于民，彻查乱政之祸根，却无所作为，草草了案，实在不堪为官”声音铿锵有力的，好像弹劾的不是她哥一样。

衆臣们有人觉得封澜为了官位已经开始六亲不认，有人认为定是这对兄妹在耍花样，甚至连封南域脸上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唯有最前排兼任工部侍郎的宋翊安点头认可。

这的确是两人商量好的，封淮和封澜谈了许久，从封澜什麽时候发言到该说什麽都是两人精心计划确定下来的，即使其他人知道这事是二人谋划，此事也势在必行。

“你说封淮尸位素餐，政事不为，你可确定？”宋竚加重语气，气压再次扑向封澜。

“半月前镜水楼‘梦仙死’如此重案，大理寺竟将其简单归咎于镜水楼掌柜与京城戍尹相互勾结以谋财害命丶控制官员。且不说二人如何拿到海防司与市卫司的通关文书，但就戍尹在东窗事发後举家自缢，只留下遗书来看，难道此事不是疑点重重吗？大理寺是如何忽略此案如此多的嫌疑，意图潦草结案的呢？”

封澜看着宋竚，此事如此明显，她不信他会看不出来，但为何皇帝要默许此事，封澜想不明白，要不然他是幕後黑手，要不然他就是有病，这些毒花可以控制朝堂大半个官员，若要保江山稳固，必要彻查为止。

不过宋竚听不到封澜心里所想，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一般将目光刺向封淮：“可有此事？”此时朝堂之上已人心浮动，这“梦仙死”的作用大臣们也有所耳闻，若真是被控制听话顺从倒好，只是长此以往的用此毒物，人迟早疯癫而死。

与堂上衆人惴惴不安不同，封淮显得冷静许多，一身官服被他穿的修长挺拔，只听他不卑不亢地回答皇帝：“大理寺的确准备了结此案，戍尹阖府上下一夜之间全部死亡，镜水楼掌柜曹平只交代与戍尹勾结，之後突发疯病，举止难辨，相关线索人半月之内尽数出了意外，刑部带走的几个也都因承受不住酷刑先後死去”他有意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臣也接到上峰命令要求结案”。

“卢卿丶江尚书，可有此事啊？”宋竚先後点了大理寺卿卢济和刑部尚书江行生，封淮的直系上峰卢济其实是状元出身，封淮殿试被钦点为探花後去大理寺，卢济也颇为照顾，昨日二人商议时围绕卢济为人也聊了不少，封淮觉得卢济虽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後天下之乐而乐”的民官，但也绝不是毫无底线丶不顾百姓社稷的极恶之徒。

果然，卢济站出来，面色虽有些复杂，但仍开口回道：“臣……失职，请陛下责罚”虽是开口请罪，但在场衆人都看得出来其应有未尽之语。

“卢济，孤不想听这些托词，只要答案！”

未等卢济再次回秉，一旁的江行生有些站不住，他拱手行礼：“陛下恕罪，臣的确该死，不该接到丞相的手书後就放任下面的人对线索人严刑拷问”短短几句，衆人的苗头又转向封南域。

卢济也马上补充道：“陛下，臣也是接到丞相的命令要求马上结案”。

刚刚的封南域只是好像被雷劈了，现在雷切切实实地劈在了他头上，封淮闻此也有所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在场衆人中最淡定的莫过于封澜了，不是预知到现在这一刻，而是她提前预想了许多可能性，只是没想到昨日想的如此离谱的情况，今日却真实发生了。

事已至此，封南域马上表态：“陛下，臣从未给刑部和大理寺下过什麽命令。请您明察，还老臣一个清白”。

宋竚久未说话，封澜先行打破沉默：“陛下，线索虽指向丞相，但臣有几个疑问也想请江大人与卢大人解惑”。

宋竚示意她问，此时所有目光集中于此，封澜转头看向江行生：“江大人，请问您是因何确认您拿到的是真正的丞相手书？”

江行生片刻都没有思索，即问即答：“手书上有丞相的私章，丞相曾传过书令于刑部，私章是一致的，因此某才确认”。

封澜点点头，又转向卢济：“卢大人，请问您也是看到私章确认的吗？”

“是，我也是看到丞相私章才因此确认。”

封澜继续追问：“您有将此事告知封淮吗？”

卢济摇头否认，封澜继续道：“为何？”

卢济面色中露出难言的纠结，他刚啓唇，就被封澜抢过话头：“因为卢大人很看重封淮，在你已经确定是封相要求快速结案後，你在想封淮是否知情。如果封淮知情，那就是封相与封淮商议好的，你想保住封淮，因此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封淮不知情，那此事幕後黑手便是丞相，若是丞相出事，封淮必定因此受牵连，因此此案也必须速结，所以你顺水推舟要求结案”未等卢济回复封澜所想是否正确，封澜看到封淮的手势，又将话锋转向江行生：“江大人，作为刑部尚书，请问您是否想过丞相提出如此抄家灭族的要求，为何要用自己的私章吗？”

江尚书嗫嚅着唇：“因为丞相位高权重……”

“所以您认为丞相根本不怕对吗？”封澜紧逼着问，得到江行生的默认。

“放肆”宋竚拍着龙柄，指着下面几人，一时气得无言。

封澜表面风平浪静，但胸腔中快节奏的跳动还是彰显了她的情绪，她刚深吸一口气吐出，又听到父亲的声音：“陛下，臣确实从未做过这些事，臣愿自请前往刑部大牢，只等查明真相之日”。

封澜最终一个人回了府，安顿好惊慌的府中衆人，她去书房写下卷入这件事件中的人，企图从中寻找破局之法。看皇帝的态度，父亲和兄长暂时不会有事，更何况还有卓家与宋翊安，当务之急是挖出幕後真凶。

目前此案已交由刑部，宋翊安与庆国公从旁协助调查，封澜拿出卢济交出的书令，仔细查看上面的私章，几乎与封南域的刻章一模一样。

她想到什麽，起身穿衣快步走出房门，却看到宋翊安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坐在门外台阶处，一条腿弯曲，另一个腿毫无顾忌地伸直。封澜不知他来了多久，披风是否能阻挡夜晚的冷寒，宋翊安看看封澜脸上的神色，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确认足够厚才笑起来，故作轻松地说：“怎麽样，我是不是来得很巧？”

封澜歪着脑袋很认真地看他，慢慢眨了眨眼睛，寒风缓慢地流动，宋翊安听见她说：“嗯，来得刚好！”

两个人去了黑市，顺路买了两个面具戴上，这里的黑市常年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暗杀丶走私……当然，也包括刻假章这种事，官府曾经想要进行打击，但黑市屡禁不止，因此只能暗中监控着。

说是黑市，其实是偏僻处大大小小的民居，街上人不多，对于两人戴着面具的奇怪装束这里的人也习以为常，七拐八折後，封澜看到一面旗子，总算到了。

门并未完全合上，封澜推开门，屋内蛛网遍布，似乎久未有人生活过，封澜怀疑地看向宋翊安，宋翊安摇头示意人应当就在里面，封澜环视屋子，屋顶有一个明显的风口，所以人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在下面躲着。

话不多说，封澜掏出几锭金子在手中把玩，嘴上可惜道：“本来还在想这几锭金子够不够，哎，看来这些金锭也给不出去”边说还冲着宋翊安摊开手表示无奈，宋翊安很喜欢封澜这样俏皮的模样，也配合着封澜的样子装作遗憾迈腿要离开。

“且慢”里面的人意识到这一声泄露了自己的急迫，又掩饰搬清了清嗓子：“你们来找我，必定是需要刻章，把章放下，明日此时再来，还你们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只问几句话，不需要你刻章，回答完这些黄金都是你的，怎麽样？”封澜不知在哪学的诱哄话术，语气中都带着鈎子，让人想上当。

地面之下，一个老头手中握着自制的镜筒观察着屋内的两人，踌躇着是否回话，最终那几锭金子的光闪进镜筒，老头回话：“你们要问什麽？”

封澜举起印章：“敢问这个印章你可能仿出来？”

等了一会儿，对面迟迟不答，封澜起了警惕心理，和宋翊安对视一眼後冲出去，封澜跳进地道，人已经不见了，往里走了一会儿，看见前面有个人慢慢退回来，封澜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宋翊安将人从另一个方向堵了回来。

“你跑什麽？”老头头发蓬乱，青发白丝交错，封澜手里放松了些：“看来你仿过这印章啊？”虽是疑问，但封澜几乎已经确定。

宋翊安深谙太极之术与唱戏之法，他选了一个与封澜不同的角色，似乎站在老章头这边：“我们不针对你，只是想知道是什麽人来找你仿制这个印章？若你告诉我们，我们便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从黑市出来，封澜手中拿着图纸，手指在粗粝的画纸上不断摩挲，画纸上的这个人她刚好认识，想到戍尹的下场，封澜和宋翊安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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