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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坛伸手便要去端那炭盆,余淮水连忙起身拦她,白净的脸上是难见的焦急:“哎!别动别动!这是炭盆,你手不要啦,烧不着的!”
的确是这个道理,小坛作为丫鬟也不能硬驳了主子的心思,只得将炭盆搁了回去,余淮水蹲下身,用两根秀气的手指捏起一个黢黑的地瓜,慢条斯理地搓着。
“上什么路啊,你这小丫头说话越来越不吉利了,咱要去哪?”
余淮水边说,边把那软乎乎的地瓜递给她,小坛伸手接过,俩指头对着一掐就露出里头橙黄色的穰。
她低头哈赤哈赤地咬上一口,眯缝着眼露出小孩子惯有的满足模样,三两下把黄壤啃干净,这才继续道。
“去京城啊。”
余淮水下意识去挠脸,在苍白秀丽的脸皮上留下一道黑,瞧着有些可爱。
“上京城干什么?”
“这还有的问?”小坛一拍手,理所应当地一叉腰:“让你去考状元啊!”
余淮水手里的那半块地瓜没拿住,吧唧便掉在了自己袄子上,小坛一瞧见张嘴便要嚷,余淮水已经先一步嚷开了。
“这就要去京城了?”
刚掀开帘子探头进来的傅明让这声吓了一跳,踉跄着往后退,紧跟在后头的人让他踩了一脚,哎呦一声,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
“我们的大才子这是
怎么了?”
隆冬的天气,即便地处中原也冷的厉害,傅明穿的极厚,一层棉袄一层大氅裹得严严实实,远看像只两条腿站着的熊崽子,快不见人形了。
“让我进去!”屋外传来一声催促,傅明这才让了让,让门外的傅聪挤了进来。
“大哥,二哥。”
余淮水连忙起身,袄子上的地瓜吧唧一声掉在地上,徒留下一个黄色的印子。
他跟前站着的两人是傅家的两位少爷,大少爷叫傅聪,二少爷叫傅明,而他余淮水从前是这二人的书童,现在则是义弟了。
聪明,聪明,聪是哥哥,明是弟弟,可惜姓了傅,傅聪傅明对四书五经是深恶痛绝,左耳朵进,在脑子里迷了通路,还要带些东西从右耳朵出。
傅家老爷子深知自己这两个娃不是读书的料,成天爬树上房舞枪弄棒,全身上下的骨头拆了就能组成俩字:纨绔。
所以傅老爷子也不求自家出个什么状元,只要傅明傅聪人品端正,又能读书认字,这偌大的家业他也不怕没人继承。
不过,他虽看不好自家俩儿子读书,却打心里觉得余淮水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余淮水四五岁到傅家,小了傅聪傅明兄弟俩三四岁,可偏偏他读书识字学的飞快,又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待他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吟诗作对了。
傅聪和傅明把他当亲弟弟待,有些什么稀罕的书本笔墨都供着他使,更是在傅老爷子过五十大寿的时候,撺掇着自己亲爹收了余淮水当义子。
傅老爷子也欣赏他,自此就按照正常考制,让余淮水参加了院试,成了傅家第一个秀才,紧接着参加乡试,又成了举人。
会试一过,这年,他才刚刚十七。
转眼三年,傅家便要带着他去京城参加殿试了。
余淮水深知,一般学子寒窗几载,苦读诗书,都只是为了进京考举取得功名。
傅家人看得起他,给了他能翻身的机会,他心里记着这份情谊,待到时机成熟,是一定要报答的。
殿试实际上在来年开春,只不过按照乡人习惯,要进京考试的人大都会提前个把月去京城,熟悉一下当地水土,防止冲撞生病而耽误考试。
这一趟傅聪和傅明也要跟去,傅家产业极大,和京城也有生意往来,傅老爷子让两个儿子随着进货车队进京,一是为了余淮水路上安全,二也是为了让两人多多历练。
“别听小坛瞎说。”
这是中原,原本少有下雪的时候,不知为何最近刮着北风下起小雪来,让怕冷的傅明措手不及,此时他裹得连脸都瞧不见了,只露出一双眼睛。
“考的上就考,考不上咱回家接着读书,总不能少了你这口饭吃。”
傅聪壮实,穿的比傅明体面,他让小坛去给余淮水取一身新衣裳来,随后便上手去帮满手黢黑的余淮水脱外衫,全然是已经拿他当亲弟弟对待了。
“大哥说的对,你年纪还小,有的是机会,不必紧张。”
小坛取了身绣纹青白的绒袄来,又用热水洗了帕子给余淮水擦手,不过片刻,便把他重新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傅明见余淮水还散着头发,一挽袖子抽出条发带三两下给他扎了个利索的发揪,十分细心。
“老爹喊你去一趟,估计是临考嘱咐你两句。”傅聪一扳他肩膀,又拍了他后背一把:“站直了!精神点!”
他这一巴掌手劲儿不小,余淮水单薄的身板被这一拍差点散架,他龇牙咧嘴,架着胳膊挺了挺腰背。
他打小不爱吃饭,又挑嘴,生的瘦弱,个头实在够不上傅聪傅明这两个武苗子。
拿傅夫人的话说,傅聪傅明长身体的时候,路过了花坛都要薅两把草吃,吃个饭都要嚼两根筷子。
余淮水瞧着比自己高出一整个头的傅聪傅明,又比量了下自己,发现实在是显得自己弱小又可怜。
几人穿了厚实衣裳往前厅去,傅家说不上富甲一方,也算家底殷实,在中原有不小的买卖,前厅连着后院都是白墙黑瓦,翠竹松柏,一派水乡特有的园林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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