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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决定（第2页）

“我明白。你需要消化。”

“如果报名，你想什麽时候？”

“呃……这个月内？”

“这个月就还剩两天了。”

Sameen没说话，低下了头。

“我想回家了。”Root淡然而又不容置疑地说。

Sameen看着她，却没等到她迎向自己的目光。Root对着河水迟疑了片刻，就转身走了。

她们今天没开车，是走着来的。从这里走回Root公寓大概用不了二十分钟。Sameen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几度想追过去，却都没动。

也许有些人离去是为了让别人挽留，但Root不是——至少今天不是。Sameen是这麽认为的。

Sameen钱包里一直放着一张爸爸的半身照。照片上的爸爸穿着军装，孔武有力，面带自豪的微笑，背後远处是一艘航空母舰。那其实并不是他的岗位，他那天只是去参观的。但Sameen特别喜欢这张照片，因为这照片上的爸爸给人的感觉是真的在这份职业中得到了快乐。

室友出门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缩在床上，拿出那张照片，用拇指轻轻摸摸爸爸的脸。

“你会怎麽说呢？”

她很少对死去的爸爸说话——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爸爸可能会听见，也因为她还很少面对两难的选择。

“我知道我已经很幸运了。除了没有你，其他的，我都有。Ben对我很好，我不缺零花钱，想考的大学也一下子就考上了。也许你接受不了，但和Root在一起真的会让我感到幸福。”她停下来，叹了口气，“可我还想要更多。我想变强大，想成为让自己骄傲的人。其实我一直都想，只不过小时候很多决定做不了。我现在可以了。妈妈不会同意的，但她其实也没办法了吧。”

“他们不让女兵打仗，只有特殊技能者除外。如果我能在格斗中打败男兵，就可以上前线了吧？”她念叨着，不禁笑笑，“你一定也会笑我。你不信吧？我抓着你的胳膊，你能把我悬到半空。可是如果我那时候狠狠咬你一口呢？我现在可不只会咬人啊！自由搏击教练也说我进步飞速呢。”

“有什麽办法？你和妈妈就是生了一个会打架的女儿。想到如果能去帕里斯岛，几个月後我会更厉害，就很想去。而且，你的姓名牌我也一直觉得很酷。我也想要一个。”

“Root怎麽会明白正面硬刚的快感呢！说不定她会把我这个想法理解成不够爱她。可是我能说什麽？不能为了黏在一起就什麽都不做了吧！她倒是在做很有意义的事……”

晚上七点，她第一次来到了“面纱”主题餐吧。

她之所以一直没来，主要是担心自己成为这里唯一没戴头巾的人，又或者是波斯语最不熟练的人。但她今天想尝试一次，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点共鸣。

她在餐吧门口站了一会儿，从玻璃往里看。戴头巾的是少数，大部分客人就和其他餐厅的没什麽两样。她犹豫着，不知道一个人进去会不会奇怪。就在这时，有人从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是Nili。

“嗨，Sameen，你来啦！”

Nili今天戴着一条宝石绿的头巾，上面装点着金丝。她妆容精致，每根眉毛都像是经过精心梳理，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眼影的选色与头巾完美搭配。她的皮肤细腻白皙，就像是从没受到过青春痘的侵扰。她穿着长度盖住臀部的白色雪纺衬衫，紧身微喇的米色裤子，白色粗跟皮鞋。

Sameen觉得，自己跟她比起来，简直不算女人。

“我喜欢你的耳钉。”Nili居然一下子找出了可以夸奖她的点。

“呃，谢谢。我喜欢你的……造型。”

“我们进去吧。”

据Nili介绍，这家餐吧是一对伊朗夫妇开的，如今他们的女儿在乔治城大学上学。而这个波斯裔女生会就是那个女生发起的。这个同学会其实是集合了附近几所大学的波斯裔女生，即便如此人数也没有多少。

“照现在的趋势，也许明年入学的□□会更少。”Nili说，“不过，也可能物极必反，学校会为了彰显平等，反而给□□更多名额。”

女生会今天一共来了10个人，占据了一个大圆桌。这10人里其实只有4人戴着头巾。不论是戴头巾还是不戴头巾的，她们都像Nili一样悉心打扮过。Sameen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一群公主中间的灰姑娘。

照例，新来的要自我介绍。Sameen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

“是79年来的美国？那岂不是很惊险！”其中一个女生说。

“我不知道啊，那时候还没有我。”Sameen耸耸肩。

“我父母是七十年代留美的学生。”Nili说，“我猜你妈妈的家庭至少是中産以上。我妈妈家也是。她们的家庭都很开明，对吧？不会因为女儿爱上错的人而大发雷霆。你妈可以嫁给美国人，而我妈嫁给了传统大家族中少见的留学生。她结婚前从没包过头巾。”

Sameen有点诧异。她很难想象一个从小没包过头巾的女孩结婚後要为了尊重丈夫家族的习俗而包头巾，而丈夫还是个留美的学生……

虽然一下子跟这麽多初次见面的人同桌吃饭丶聊天有点让她招架不住，但其实当这个晚上结束时，她倒觉得这个经历挺不错的。桌上每个女孩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故事。事实上，1979年逃难来美国的，Sameen家是这一桌唯一一例。有人是父母早年留美并定居；有人家里长期与美国做生意，为了方便而留下；有人父亲是伊朗科学家，在美国的大学读博丶任教，与美国女人结婚，从此定居在此；有人是伊朗国籍，毕业後还要回伊朗结婚……她们的话题五花八门。有一阵，同为混血的那个女孩竟像个专家一样煞有介事地分析起自己的脸上哪一部分像波斯人，哪一部分像白人，然後也给Sameen分析了一番。她边说边拿其他女孩举例，最後证明“波斯人眉头与内眼角之间的夹角是统一的”，引得一桌人笑个不停。

聚会结束後，Nili邀请Sameen和另一个GWU的女生Noora搭她的车回宿舍。她的车是一辆红色的雪佛兰。她开车风格有点猛，和她精致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Sameen和Noora被她的变道超车弄得摇摇晃晃，又忍不住笑。

回到宿舍，Sameen很想给Root打电话，给她讲讲今晚的见闻，但拿出手机才想起来，她们俩“有可能”在冷战——当然，也有可能不算冷战。她有点分不清……

按照约定，Root在一家很小的汽车修理店见到了她的“老板”Aaron。工人修车的时候，两人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交接文件，小声交谈。

公事办完，Root问：“有没有兼职工作，跑现场的那种？技术含量……不用太高。上次我在休斯敦安装监听设备，找了个帮手。她现在也来华盛顿了。如果你还有那样的活儿，她会很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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