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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身世之谜(一)
◎“百会锁魂,七星钉魄……”◎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劲儿,淅淅沥沥下了整日。水汽浸润着林家老宅飞檐上的青苔,顺着滴水瓦当汇成细流,砸在廊下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知夏裹着件薄绒开衫,盘腿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面前摊着本纸页泛黄的线装书,指尖沾了朱砂,正对照着手机里翻拍的残卷,在书页空白处细细勾画补充。窗外雨声潺潺,室内只馀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轻响,和身边人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动静。
宴清斜倚在榻几另一端。玄色暗金云纹的绸衫松散系着,银发未束,流水般铺陈在深色缎面靠枕上。他指尖拈着一枚青铜符钱,对着窗棂透入的天光,鎏金的瞳孔微微眯起,似在辨析钱孔边缘细微的磨损纹路。
“看出什麽了?”林知夏没擡头,笔下不停,随口问。
“永历通宝。”宴清指尖微动,铜钱在他指间灵巧地翻转,“钱文深峻,铜质精纯,可惜……浸过尸油。”他随手将铜钱抛进矮几上一个盛着清水的白瓷碗中。铜钱入水无声,碗底却迅速浮起一层极淡的丶令人不适的油膜。
林知夏笔尖一顿,擡头瞥了一眼,眉心微蹙:“又是冥器?谁这麽缺德,把这东西混在五帝钱里送来?”这批铜钱是她托人专门收的,打算修复老宅震位的风水阵眼。
“人心不古。”宴清语气平淡,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叩。水面那层油膜无声燃烧,顷刻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碗中水复归清澈。“好在量微,煞气已除,尚堪一用。”他擡眼,目光落在她笔下逐渐成型的星象图上,“黄河古道那几处标记,可核对清楚了?”
“嗯。”林知夏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腕子,将手机和书册一起推过去,“《春庭夜宴图》上的星象图,和当年镇河局留下的水脉暗桩位置,有七成重合。剩下三成……”她指尖点了点图上几处朱砂标记的空白,“要麽是图上记错了,要麽……就是後来被人为改动了水脉流向。”
宴清的目光扫过图上标记,落在她微蹙的眉心和略显疲惫的眼底。“不急。”他擡手,微凉的指腹轻轻拂过她腕间同命契的烙印,一股温和浑厚的龙气顺着契约涌入,抚平了灵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细微刺痛,“龙魂只馀下三处未归,徐徐图之便是。”
熨帖的暖流顺着血脉蔓延,林知夏舒服地喟叹一声,紧绷的肩颈松缓下来。她顺势将头靠在他肩上,嗅着他衣襟间清冽的沉水冷香,视线落在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庭院。
“就是觉得……有点慌。”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像被一张网罩着,喘不过气。”
宴清垂眸,看着怀中人依赖的姿态和微微嘟起的唇,眼底的星河漾开一丝暖意。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柔顺的发间,力道适中地按揉着她的太阳xue。“网再密,亦有破绽。娘子只需记得,”他俯身,微凉的唇在她眉心印下轻吻,声音低沉而笃定,“天塌下来,有为夫顶着。”
温软的触感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林知夏耳根微热,心底那点烦躁奇异地被熨平了。她刚想说什麽,王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清明扫墓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去看看还缺什麽,要是少了什麽我让小满赶紧去买。”
去年清明节时三叔公和福伯都还在,像扫墓祭祖这样的日子根本不用她操心。
现在时过境迁,忆起往事,真就像大梦一场。
明明一年都还不到。
‘时间’这东西,真是个可怕的存在。
林知夏应一声,说等会儿过去。
等王妈走了,她眨巴着大眼睛看宴清。宴清挑眉,“怎麽?”
林知夏:“明天祭扫……我自己去吧?”她真的没脸让宴清陪同,林家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罪孽,简直罄竹难书。
讲真,宴清没去刨林家祖坟,不要太大度。
宴清捏捏她的耳朵,“无妨,为夫哪里忍心你孤零零一人上山。”
“可是……”
宴清食指抵上她的唇,“娘子该知,我不在意。”
林知夏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张开手抱住他的腰,一切尽在不言中。
***
微风掠过林家祖坟所在的栖凤坡,带着新叶与腐土混杂的潮气。林知夏踩着露水未干的青石板台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墨玉戒。戒面四瓣莲花纹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青色光晕,与前些日子刚从阴阳当铺取回龙魂时相比,光泽更加内敛深沉。
“小心台阶。”
宴清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微凉的掌心虚扶在她腰间。他今日换了身靛青色立领衬衫,银发用一根墨玉簪松松挽起,整个人显得贵气又出尘。
建模脸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林知夏回头冲他笑笑,目光扫过不远处蹦蹦跳跳的银漪。少年正举着手机对路边的野花猛拍,墨色竖瞳里满是新奇:“嫂子你看!这小白花长得跟纸扎店里的丧花一模一样!”
“那是荼蘼。”林知夏无奈,“清明前後开得最盛,你……”
指间墨玉戒毫无征兆地发起烫来,戒面并蒂莲纹深处,那点凝实的青芒微微震颤。
她蹙眉,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罗盘。黄铜天池中,磁针正疯狂打转,针尾凝出的水珠洇开暗红,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怎麽了?”身侧传来宴清低沉的询问。
“不对劲。”林知夏指尖拂过罗盘边缘刻度的“坎”位,那里正传来冰针般的寒意,“坟地的气场乱了,阴煞冲宫。”
宴清目光扫过前方不远处错落的坟冢,语气淡淡,“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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