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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51（第2页）

他依旧是那身蓝裳，崔乐之则穿了件中规中矩的灰衫，发丝被梳得一丝不茍，眉眼间尽是世家公子的清贵温雅。

风拂过，撩动舅甥俩的长袍，将衣袂吹荡在空中，翻飞出飘飘欲仙的清骨来。

崔乐之小心觑了眼谢直的神情，见他眉眼间氤氲着少见的冷淡，心里忍不住泛起委屈来，清澈的润眼中盈着闪动的眸光。

这小模样若是谷雨见了，必定要升起些怜爱之心的，可奈何谢直却视若无物，只稳着神色继续走着。

待舅甥俩走过长长的甬道，碰见道路边的宫墙旁站着个人时，这种沉闷阴郁的气氛才被骤然打破。

只见檀时野独自抱拳，闭着眼睛斜倚在墙面，英俊的眼眸里满是儒将的风韵，宫灯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老长，俨然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1的意味。

崔乐之见着他，忍不住欣喜雀跃，脚步一提，就想上前打招呼，却忽而想起身旁还有谢直和内官，于是匆匆止住了步伐。

而檀时野几乎是他们一出现，立即便睁开了眼，擡眸直视前方，笑容俊俏至极，赤色的衣袍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姿卓然而出挑。

“谢哥哥，乐之，我在这里等候你们好久了。”檀时野笑着说道，手肘在墙壁上一抵，即刻便擡脚走向了他们。

接应的内官低眉顺眼，谨小慎微地顿住步伐，紧闭牙关，努力做好一个称职的透明人。

谢直温润的神色隐露笑意，颇带赞叹地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2，你如今是越发长进了，这气度器宇轩昂，只怕你哥哥都及不上万一。”

檀时野笑容俊朗，英武的眉眼好似拢着束神光，在灯花的光晕中显得格外刚烈，举手投足皆是武将的浩然正气。

“当真？倘若兄长回到长安，谢哥哥可不要吝啬夸奖啊。”檀时野笑着打趣道，又想起檀越在西北的日子，忍不住t轻叹了口气。

谢直看着他长大，自然懂他的心思，出声安慰道：“也许过几年，待西北局势稳当些，陛下会让阿越回来的，这期间，你只顾好自己，长成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便好，其他的无须去焦心。”

檀时野自然已非昨日那等耽于往昔之人，他含笑点头，又瞥见崔乐之神情悒郁，清澈的眸子里好似仍存着几丝幽怨，只不过碍着谢直在侧，才没有发作出来，不由得眉头微挑，神情变得耐人寻味。

“我说，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麽还是这副模样，闷闷不乐，跟个病猫似的？”他扬声道，擡手拍了下崔乐之的肩膀，示意他赶紧振作起来。

崔乐之则依旧愁眉蹙额，温润的面孔上，写满了怏怏不平之色，嘴唇微动了动，又小心觑了眼谢直的脸色，踌躇许久还是没有出声。

谢直馀光一闪，捕捉到亲外甥郁郁累累的神色，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不过就是把那个张天师赶走，你何至于此？”

檀时野噗嗤一笑，用手肘抵了抵崔乐之的肩膀，又搭在他的肩头处，调笑道：“不是吧，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你怎麽还在生气啊？”

崔乐之捂着被弄疼的右肩，语气委屈道：“我也是为了帮助舅舅，才想到让张天师来丞相府作法，可没想到他能把房子给烧了，再说，说不定这就是神仙真人的意思，京有窃贼，不用三昧真火告知天听，怎麽会有神助呢？”

谢直听到这里，头又疼起来，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说：“他那把火，差点把公文卷宗给烧成废纸，还敢扯什麽神仙，什麽天听？”

檀时野见话题又扯回来了，赶忙插进来打圆场道：“左右人都走了半个月了，还纠结什麽呢？内官想必等得也着急，咱们赶紧进去吧？”

舅甥俩这才熄了火，谢直摇摇头，抛下一句“食古不化，朽木难雕”後，也不欲再和崔乐之说话，脚步一快，独自走在了前方。

檀时野勾着崔乐之的肩头，打着哈哈地活跃气氛，暗示他别往心里去。

见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都不理解自己，崔乐之感觉内心更压抑了，他憋着闷气，心想待找到张天师後，一定要证明自己绝对不是胡闹的！

近日崔氏传来消息，说圣上手段雷霆万钧，倘若自己在这件事立了功，说不定陛下能像顾念谢氏一样，放过崔氏呢？

崔乐之想到这里，神思忽而清明起来，垂眸跟着他们往里走去。

待几人穿过了甬道，这才来到画栋飞甍的太和殿正门，宫柱雕阑玉砌，里外也是贝阙珠宫，真真是戏折子上所传颂的那般，宛如天上人间一样的地界儿。

谢直和崔乐之被引着率先落座，舅甥俩坐姿清一色的端正，脊背挺得笔直，眉宇间是世家熏陶出来的雅正仪态。

本来檀时野作为武将，且又是靖国公幼子，按照常理，是要坐在他们的对面去的。

但是因为内官说，今日宫宴普天同庆，陛下特地照顾几人的关系，所以便把软垫挪到了崔乐之身旁，让他们挨着坐在一起，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谢直感沐皇恩，如玉的眉眼间是舒朗神色，较之比年前的那次宫宴，多了几分静好从容。

檀时野见他如此，也为谢直感到高兴，毕竟皇帝行事雷厉风行，这次竟然手下留情，默许了谢氏的存在，只不容它过于生长，可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可他还没高兴多久，便看见云霆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紫衣在宫灯的照耀下，显出几分萧疏的意味，配合上那锦冠白面，好个病病歪歪的鳏寡王爷！

檀时野在心里腹诽道，转过头去，眼眸都懒得往那边扫过，只佯装笑意地和崔乐之聊天叙话。

他们两个小辈不知礼数，谢直这个丞相却是不能的，他身形微顿，玉指牵动起衣摆，随後轻轻从席间站起，垂衣拱手地朝云霆遥遥施礼。

而云霆则面色阴冷，简单看了他一眼後，一声不吭地跟着内官入了席位。

夜风拂来，吹动满宫室的灯花璀璨，风铃也跟着哗然作响，清脆悦耳的敲击声回荡在每一处角落，叫人听来心情顿生澎湃之感。

檀时野等人正闭眼听着这些共鸣，唇角微微勾起，神色平静而舒缓，忽而不知从哪儿传来几声咳嗽，混淆在波荡的声浪里，瞬间打碎了他们的好心情。

崔乐之忍不住小声说：“这位誉王殿下，身子骨竟然如此之差？”

檀时野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低声说：“可不是？”

他眉眼凛冽着股冷意，衬得面容锐利斐然，好似一柄已然开刃的宝剑般，神色俱是凌厉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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