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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顿当权,朝野上下大小事务由他决之,一着不慎,哀家便不会而今好端端地坐在这安昌殿内。”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你这个年纪哀家尝了个遍。”
“姑母不易,臣女——”
冯芷君擡手,止住冯初继续的话语,“哀家年幼不似你,得以饱读诗书,只依稀记得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智,饿其体肤。’”
“古来流芳千岁者,都须得磋磨下一层皮肉。”
“阿耆尼言志,西县侯犹为不足,志存高远,必然前路道阻,而今还能回头。”
冯芷君几乎是挑明了说,她若要为自己谋身丶为天下人谋事,所受苦难丶冷待丶误解是今日千百倍。
她若今日後悔,还能做一世太後的掌上明珠丶冯家宝树。
堂前的冯芷君风华正茂,眉眼含威,一举一动皆是早年磋磨出来的锋芒。
宝剑出锋之石,寻常锈铁上去却是要化为齑粉的。
“......虽九死,其犹未悔。”
冯初深吸一口气,顿首而拜,“谢姑母教诲。”
她是冯家中最似她,亦是最不似她者。
冯芷君挥挥手,重新拿起案上书卷,“该做什麽,自己个儿心中有数。”
“诺。”
……
“阿耆尼,你没忘记我!”
年幼的太女欢忭异常,不等冯初见礼,就着急忙慌地拉住她的手,“今日上元,你是来带我去放灯的麽?”
“是。”
冯初身後站着的人呈上河灯,拓跋聿注意到的是提着河灯的人,双眸一亮,“拂音!阿娘是不是要回来了?”
原本松快的气氛登时凝滞,李拂音更是当即红了眼眶,讷讷不言。
“殿下。”冯初接过李拂音手中河灯时都发觉她的凝滞,她转过身,眉眼如常,“昭仪前往云中去了,派拂音娘子来照料殿下。”
“云中?”
拓跋聿似懂非懂,忽得擡头,指向苍天,“是那些云中麽?”
冯初眼中波动,递给她河灯,伸手将小殿下指天的手指给包裹牵引。
不自觉柔了声:“是。”
“殿下的阿娘,会在云中,一直看着殿下的。”
拓跋聿抱着怀中的河灯,抿唇,忽然道,“那阿耆尼呢?”
这话说的,可不甚吉利。
冯初蹲下身,仰视着拓跋聿,郑重无比,“臣会在殿下身旁。”
“一直都会麽?”
“是。”
拓跋聿终于露出笑颜,执拗地拉着冯初的手,似是不放心地又讨要了一句承诺,“不骗我?”
“焉敢欺骗殿下。”
“那我们去放灯!”
拓跋聿并不是个沉闷的孩子,又许是被宫人疏忽久了,见总算有个能同她说上话的人,于是叽叽喳喳了一路,让人想起春日里枝头欢唱的小黄鹂。
二人又到了初见时的曲池,原本冻结的冰面被宫人们早早砸开,寒流裹杂着碎冰,在阳光下淌得很美。
“可惜不能夜里来放灯。”
柏儿忍不住嘟囔了半句,即便上元节宵禁放开,平城大小坊畅通无阻,商肆无歇,宫门却是会照常下钥。
皇城烟灯,竟是与宫中天家无半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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