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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望舒在一片湿冷中醒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水中的巨物终于出现,遮天蔽日,挥舞着数不清的触手,漫天劈打绞杀。腥甜,腐臭,铺天盖地的异味席卷在海风里,压得她喘不上气。
雨水淋透了她全身,也浇息了她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波动。
她深切感觉到,自己此刻真的形同个废人了。
“放我下来……”她无力攀附着朱砂的肩膀,试图让对方放开自己,不料朱砂听了,冷冰冰回过头,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下巴。
“姐姐既醒了,就老实趴着,再说这话,我就把你丢下去。”
这个小混蛋……白望舒没力气争辩,更没力气挣扎。她略略抬头,望向漫天阴雨,心道,这一次,许是真的逃不了了。
似是被她的绝望浸染,朱砂微微侧过头,一扬下巴:
“想什么呢?”
“想……连累你了。”
嘈杂的雨里,朱砂轻轻笑了下。
她不知哪里来的这股云淡风轻的勇气,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皱一皱眉。
白望舒瞧着,其实很是钦佩。
但钦佩归钦佩,自责却是撇不开的。
她答应带朱砂离开夕雾山,去往人间。现下,却要食言了。
倘若当时朱砂遇见的是江净秋,是玄羽门,亦或是随便什么路过的修道人,下场或许都比现在跟着她要好。
她谁也保护不了,还连累旁人为自己涉险。
朱砂忽然抬头,捏住白望舒的掌心,语气轻快,又带些莫名的郑重:
“姐姐,我们做个约吧。”
“什么?”
“今日若能活着出去,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白望舒心头沉寂,根本想不出还有生还的可能。但她还是问:
“是什么事?”
朱砂恣意一笑:“不管什么事,你都得答应。”
那神态,那腔调,仿佛在春和日暖的杏花林下,借顽笑许下一生的诺。
白望舒遍身湿冷间,无端生出一股暖意。
那怪物蓬勃的触手已经近在咫尺,蓝衣修士仅剩的尸骨被绞做齑粉,零落成泥。
它挥起一条峰脊大小的触手,粘连起无数水帘,在半空画出一道诡异的水幕,腥气扑鼻,横空挥劈而下——
霎时间,全部的雨滴仿佛凝结在空中,时间顿止,万籁俱寂。
白望舒捏紧朱砂的肩,在这恍惚止息的万物间,轻轻点头。
“好,”她声虽轻,但一字一句,声声入耳,“我什么都答应。”
轰————!!!
这一击,整艘船往水里重重一沉,又被海浪拖着猛然浮起——主桅杆发出不详的喀啦声,没撑过三秒,摇摇晃晃,从三分之二的位置断裂开,缓缓向一侧倾倒。
大船从受击处寸寸劈裂,幸存的人们四散奔逃,却根本无路可退。
木屑与水花一并纷飞,黑漆漆的海水漫入船舱,开始吞没这艘已经断裂的船。
而摇摇欲坠的船帆下,朱砂背着白望舒飞快移动。
白望舒再次见识到了朱砂异于常人的恐怖体力。
漫天风雨浇打,脚下的甲板倾斜,更别说还有陆陆续续飞来的桅杆残骸。
朱砂矫健得像是久战林野的猎豹,跳爬闪转,没叫一丝木片儿沾身。
她们身侧就是那只遮天蔽日的巨大乌贼,朱砂逆着巨乌贼的方向跑,两眼飞快扫视周遭,在寻那条方才脱手遗失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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