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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是在把他送入宫中封王的当口,好像自此泾渭分明,旧情两清。辛时一定是误会了什麽,杨修元想,他一定要见到人,只有在这时候,他绝对不能离开。
恼?这不应该问你吗?芝奴心想。他也觉得奇怪,辛时既然敢在杨修元是罪犯时收容他,照理不该因封王疏远,除非闹了矛盾。可杨修元看起来并不知情……
他为人奴仆,到底向着自己的主家,踌躇很久还是觉得身份有别的可能最大,至少挑不出错处,对杨修元道:“十二郎封了亲王,哪能还和以前一样厮混在平民堆里。你不介意,别人都要看低你一眼。”
“不可能。”杨修元断然否认。“别人可能会介意,但阿汝绝对不会,我们年少友人,情谊要比你想得深得多。他如果介意,就不是阿汝,他如果真的介意……我去教他不用介意。”
芝奴道:“那就不知道了。阿郎要静养,许是因此不见你。”
杨修元又问:“静养?他病得很严重吗?”
芝奴诧异道:“十二郎不知道吗?”
“我要是知道还会大早上匆匆忙忙跑回来?”杨修元道,也很郁闷。“昨天他诓我进宫,一面圣,就被分开……他到底怎麽了,就到静养的程度?一定有问题,这也病得太巧合了。”
芝奴恍然自己说漏嘴。辛时是否不想让杨修元听到消息?只得主人昨日数语,他不敢托大,想一想,保守道:“阿郎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摔跤了?”杨修元惊声。“那你们还在门口拦我,不照顾他?让我进去……别拦我!”
“你不能进!”芝奴张手网住,见好言劝说无用,将辛时交代的礼仪抛到脑后,隐隐也有吵起来的趋势。“你走了,我们就有时间照顾阿郎。回去吧,十二郎,别添乱!”
杨修元愤愤道:“我怎麽就成了给你们添乱的?”
将内宅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他脸颊发烫,但还是坚持道:“先前不都是我和他一同起居吗?阿汝习惯身边有人,你们不用拿这说辞敷衍我,我知道他的喜好,我去和他作伴……”
芝奴同样面露羞愧,道:“你别再说了!单这一句,还不够添乱?”
正吵嚷着,见路尽头拐来一对男女,走在前面的是个女人,身着男装,男人反而落在后头,背一只半大不小的木箱。他们同样来到辛时家门口,慢悠悠下马,女子落地后目光一扫,率先对杨修元行礼,道:“婢子大内宫人,见过宋大王。”
杨修元点点头,眼神盯着她看。这是神皇在朝食时说起要指派给辛时看病的医人,他有印象。
女使对杨修元行过礼,转头又去看芝奴,没有再行礼,直接道:“妾奉二圣口谕,闻辛待诏身体有恙,领尚医生与他调养。贵主人是否在家?”
“二圣口谕”怠慢不得,辛时说要拦着杨修元不让进屋,却没说宫中还会有命令下来。芝奴犯了难,余光偷偷瞥向杨修元,收回后向女使道:“尊使稍待,主人卧床在内不闻消息,容我们先通禀一声……”
说完凑到阿衡身边耳语。阿衡卷了衣袖往内间疾走,不过一会请示完回来,同样附在芝奴身边,轻声道:“阿郎说见。”
絮语落在杨修元耳中,令他气又上来。辛时这麽快给出回複,根本是醒着,他就算在卧室,也不可能一点听不到门口动静,却还是无动于衷地旁观家奴拦截他。
芝奴将横在门口的车推开一点。侧身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同时挡在杨修元面前,对女使道:“请这边走。不好意思,我家主君和宋嗣王有些分说,阵仗让人见笑了……”
杨修元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道:“喂!”
他心里十分委屈,奈何有神后的人在场不好发作,徒劳望着男装宫女含笑得体地屈膝向自己再做半个礼,不费吹灰之力步入门内,随后芝奴迅速将路障複原。
厚此薄彼的做法十分不妥。若说先前只他一人被拒之门外,杨修元还能平心静气地和芝奴说说道理,当下却再没理由不发难:“为什麽不让我进,却给他们进?还说不是针对,你们就是故意针对我!”
女使领着医人走过门堂,阿衡带着他们步入庭院。隔着一进院子,吵闹声小了许多,女使对阿衡轻一点头,转身向屋内扬声道:“辛待诏方便否?妾领了尚医,来为你诊治风病。”
辛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才道:“请进。”
女使对医人道:“你进吧。”
阿衡推开门,带人入内。辛时靠在榻边,床前的屏风桌椅已经收起来,等医官简单问候过后,对阿衡道:“你去吧,招待贵使上座。”
阿衡无声地退出房间,将门带上。光线忽暗,辛时沉默地伸出手,任医人握住腕口把脉。
杨修元还在门口和芝奴争执,时不时有一两句高声的话语飘到房内,“你们就是不拦别人故意拦我”。还真是说对了,辛时心想,他就是不想见到杨修元,毕竟这时候见到他没有任何益处,只能给本就糟糕的事态再添一把火。
辛时看着医人道过“失礼”后背过身取纸开药。他觉得自己心里该有什麽情绪的,比如害怕、不舍、后悔、难过,却仔细体会却只尝出一种白茫茫的木然。
这样的结局,倒也痛快。神皇那里说得过去的吧,虽然巧合了一点,不至于使面上难堪。天子夫妻二人的相处模式他已经很熟悉,这种程度的任性神皇不会和妻子计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辛时犹豫再三,心一横,闭眼唤医人道:“某有一事,不知尚医可否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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