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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假面（第1页）

第2章2假面

冰冷的月光给郊区废弃工厂的输油管道镀上了无机质的银边，五具机械残骸正滋滋在焦土坑里冒着青烟。

“四点钟方向，十五具小型三足怪正在五只浮空飞碟的掩护下迅速靠近！”无线电里传来罗德焦急的呼喊，而金发的青年只是轻敲了两下刚充能完毕的核磁枪，随意地冲那个方向瞟了一眼，然後毫不迟疑地朝前扣动了扳机，“知道了。”

眼前三米处，混凝土掩体突然爆开，一条三米长的蛇形机械体破土而出，节肢复眼阵列亮起一串红光。西尔文朝着它颈部连接处射出几枪，打穿了伸缩的液压管，随即一个翻身避开了机械体俯冲向地面时卷扫过来的一节尾巴——原先他站的位置瞬间插满小臂粗的合金钢刺。但他起身後却一瞬间的迟疑都没有，又是两枪，精准地引爆了靠近它头部的一颗复眼。

猛烈一响，爆炸的气浪翻卷开来，掀翻了周围原本正要伺机冲着他一拥而上的几只三足怪，而西尔文朝後闪避後动作毫无停滞地转身，迅速换手，将掌中的激光匕首切人了它们的咽喉处——黄色的机油溅他半脸的同时，从远处飞来的追击弹终于发出嗡鸣，洞穿了他身後不到半米处那几台浮空飞碟的制动核心，将它们从半空中击落在地，陷入半瘫痪状态。

“太慢了，伊瑞丝。”西尔文对着无线电道，随後从容转身，用匕首收割了那几只头上还在闪烁着信号点阵故障状态丶滋滋乱响的飞碟机体。

“是你跑太快了！”无线电对面的红发女郎几乎是在咆哮，“都冲进视觉死角了，你叫老娘还怎麽瞄准！不想想老娘扛的这堆重武器比你整个人都沉三倍！”

“哦，那你慢慢收拾那边剩馀的几条会放电磁干扰的杂鱼吧，我先进去把路清了。”西尔文撇撇嘴，也不等人回答，一猫腰直接闪进了那座当初只建了一半就被废弃丶连上下楼梯都没有完全贯通的老旧厂房里。

“……你觉不觉得，队长他今天好像有点暴躁？”罗德躲在远处的工程掩体里，边在电子设备上远程给两人传送刚扫描好的3D地形图和标记，边偷偷小声问伊瑞丝，“我感觉他今天突进的速度好像是平常的两倍多。”

“可不是嘛，跟着都快跑死我了——不过，我要是休息时间被人从床上拖下来加班，可能第一反应是想要先把给我发令的那家夥崩了。”伊瑞丝知道西尔文的无线电仍旧开着，干脆兴致勃勃地直接打开公共频道，嘲笑揶揄道，“对了，我听说某人今天本来可以在术後休息室睡个好觉的，却非要带着新缝合好的伤赶回去给人做饭？怎麽样，赔罪晚餐做成功了吗？被叫回来之前，莫不是正在和人卿卿我我打得火热吧？”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另一头的罗德後知後觉，恍然大悟，“对了，队长，你叫我买回来的那个蛋糕，起到作用了吗？今天我拿着你的工资卡直接往那家蛋糕店的储蓄账户里又充值了好些，他们已经把你升级成黄金VIP了，下次排队时间可以减少四分之三……”

“噗，什麽鬼，你是不是已经把剩下三十年的养老金都花在蛋糕店啊花店啊之类的地方了？”伊瑞丝听了在无线电里大笑，“花得这麽干净，就不怕你家那位哪天突然把你甩了——”

“我说你们，任务期间不要在设备上闲聊八卦！”西尔文在那头突然一声暴喝，“这边发现有合金中型和多足大型机械体的活动痕迹！”

“什麽？队长你等等，之前探测器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大型机体的热源反应，难道是什麽之前没见过的新类型？麻烦你把坐标共享过来——”

“靠，难不成那个醉鬼的目击情报是真的，什麽比小山还高的怪物突然从废弃工厂後冒出来？”伊瑞丝一惊，赶紧加快了步伐，“西尔文你别乱来，我马上赶过来支援！”

说实在的，西尔文今晚的心情可以说是糟糕透了。

或者说，最近一段时日他的心情都不能算愉快：这群被他们追剿了多少年的机械怪物最近在城市里出没得莫名频繁，还成群聚集，短短三个月内已经在临近的几个市区范围里引发了好几次大规模的事件，更不用提那些真真假假的目击情报导致的各种麻烦的外勤调查了。

这直接导致了他最近被迫频繁加班，甚至不得不有几次在半夜莱顿还在家的时候想办法偷偷溜出去。半个月前，他甚至完美错过了两人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为那次行程，西尔文本来精心策划了好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订好了一应餐馆展馆门票，好不容易让莱顿答应了休假安心陪他，结果却是他临时爽约丶把对方晾在一旁一整天。还有最近，那些越来越强力的怪物留在他身上的大小伤口，未愈合时他根本不敢随意和莱顿过于亲近，生怕对方不小心碰破表面那些僞装用的仿生人造皮肤摸到一手血，觉察出什麽而起疑……

还有今晚，虽然因为止痛药的副原因不小心睡过了头，但好不容易气氛正好丶莱顿都说愿意原谅他了，而且难得新的创口恰好都不在对方太容易碰到的位置丶能让他那样毫无顾忌地抱着人撒娇亲近一番，居然最後还是被这群怪物给打断！天知道他都多久没和莱顿好好亲热过了？

而且，这麽当面突然冷落丶出尔反尔，莱顿肯定真的生气了！不仅生气，而且肯定彻底对他起疑了！这他後面要怎麽样才能哄得回来？要知道半个月前那一回爽约，莱顿就生了他好久的闷气，到现在都没彻底缓和过来！

啊啊啊啊啊，该死，你们这些不懂人性的混蛋，到底是谁比较想惨叫啊……西尔文一边毫不手软地消灭着眼前一波接一波冲上来的怪物丶听着它们在最後的爆炸前发出类似于尖叫的嗡鸣，一边在心里绝望地盘算着事後到底该怎麽把事情给圆过去。

三个月前。

莱顿推开阁楼门的瞬间，西尔文正踮脚够顶层书架的一格，後腰处的绷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当他踉跄着跌进爱人怀里时，金发扫过对方襟前银扣的脆响，几乎掩盖不住他擂鼓般的心跳声——一晚上彻夜未归，婚後这还是第一次。紧张和被迫撒谎的愧疚比起一夜的鏖战更让他有些站不稳脚步。

“起这麽早？”莱顿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嗅到了他衣襟上过于浓烈的玫瑰香水味——为了掩盖住昨夜任务残留在皮肤上的硝烟味，他提前喷了差不多半瓶在全身各处。

“……哥哥的衬衫好凉。”西尔文将鼻尖埋进莱顿颈窝，却发现对方似乎仍在扫视阁楼洞开的窗户那边。已经来不及回身去处理干净他翻窗进来时搞出的些许异样，西尔文只好用犬齿磨蹭莱顿的喉结，感受到对方脉搏增速後，刻意抽了抽鼻子，“帮我揉揉腰嘛，找唱片时不小心扭到了。”

那对敏锐的灰瞳终于将视线重新落回到了他身上。一阵微风扫过，将窗户往关紧的方向吹了一点，西尔文在心底稍许松了口气：还好，看起来对方应该是没发现他偷偷出过门了。

当莱顿的掌心贴住他後腰瞬间，西尔文脊柱一瞬间条件反射般绷紧如猎豹——几个小时前，正是这截腰椎支撑着他在东区仓库的顶棚倒挂了三刻钟，从几乎不可能的路线侵入了敌方的核心控制区，最终击破了那里的动力支持系统，瓦解了一整个机械军团的攻势。此刻，他却让自己渐渐放松下来，直至如幼猫般瘫软在爱人怀里，喉间配合着溢出甜腻的哼鸣：“轻点……你指节有茧。”

“嗯？”莱顿的灰眸扫过书架顶端，那里似乎有片不易察觉的擦痕，正是西尔文之前匆忙藏好翻窗用的鈎索等工具的地方。在西尔文紧张的注视下，他却忽然托住西尔文的膝弯将人举高，西装裤面料擦过青年大腿处被机械体撞击造成的大片淤青，让西尔文差点浑身一抖：“怎麽突然想听那个年代的唱片？哪一张？”

“月丶月光……”被抱起瞬间的失重让西尔文眼瞳骤缩，本能地绷紧核心肌群，却立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随即，他干脆假装受惊的雀鸟一般颤抖起来：“好怕，会摔下来……”趁机搂紧了莱顿的脖颈，恰到好处地让支撑他的怀抱收紧了几分，又让那人在怜惜中进一步放松了警戒。

两个月前。

子夜钟声敲响时，西尔文从莱顿臂弯无声滑出。他吻过爱人沉睡的眉心，赤足踩上窗台的姿势仿佛让月光在脊柱镀了层液态银。对面大厦顶层的狙击镜反光刺痛视网膜，他对着虚空比了个噤声手势——用三小时前被莱顿含在唇间的无名指。

那天暗巷里的血战持续了两小时七分又十五秒。西尔文旋身避开机械手锋利的刀锋时，後腰撞上垃圾箱的闷响莫名让他回想起今晨莱顿掌心的温度——明明那样温暖，他却不得不在一瞬後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不敢让对方碰到自己小腹上尚未拆线的伤口。

“……又做噩梦了？”莱顿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後传来。刚刚溜回来的西尔文僵在玄关，还在渗血的指尖悄悄抹了把身侧挂画上红色苹果的部分。再转身时，眼眸里已挂上湿漉漉的眼神，睡衣纽扣也故意错位了两颗：“梦见哥哥生气了，说要把我锁进南极保险库，不经允许不许出来……”

“都叫你不要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恐怖和狗血故事了。”莱顿的灰眸扫过他凌乱的发丝，无声叹了口气，随即回身找来热毛巾，给西尔文敷了敷略带血丝的眼睛——却不知道那处的红肿并不是因为眼泪。

西尔文将脸埋进对方胸口，任由对方紧揽着自己睡衣下隐隐仍在渗血的肩头，回到了卧室里。

一个月前。

午後的微风扫过後背绷带边缘时，西尔文正蜷在莱顿膝头假寐。他数着对方翻动书页的节奏，在脑内复盘昨夜的失误——忘了提前关掉莱顿在门口和庭院中新安装的红外检测仪，要不是勉强有个死角让他爬过，差点就暴露了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事实。莱顿修长的指尖插入他金发，一下下地梳理着，梳到某处时却忽然微妙停顿——那里缺了一大缕发丝，此刻大概正缠在港口集装箱的钢丝网上。

“你最近怎麽总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剧院经理到底要你练习什麽新的危险杂技了？”莱顿皱起眉，黑色高领毛衣将脖颈线条收束成冷兵器般的弧度，“不擅长的东西不要太过勉强。”

“还好啦。”西尔文擡头望了对方一眼，忽然翻身坐到地毯上，卷起丝绸睡裤，露出脚踝新鲜的擦伤：“只是新买的鞋有点磨脚而已。”绿瞳漾着水汽，“哥哥亲亲就好了。”

莱顿望着他理直气壮撒娇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转身找来了消毒药水和创口贴，带着与冷峻面容不符的轻柔，将创口贴粘在了他细小的伤口上：“小心点。要是再受伤，我就要去找你经理好好谈谈了。”

“放心啦，不会的。”西尔文笑着重新跨坐回对方腿上，含着莱顿的耳垂呢喃，“经理他知道我是哥哥的贵重资産，不会强迫我做太危险的事情的。”

……其实莱顿那样精明能干丶处变不惊的人，之所以之前那麽久一直都没有太怀疑防备他，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演技好吧。

想起那双只有在极近处才看得清其中种种神色的灰眸，西尔文喉头突然一暖——他转头咳出几缕血丝，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逐渐合围起来丶正把他逼入废墟墙角的敌人，忽然就笑出声来：“哎，再不快点解决掉回去的话，他可真的要生气了啊。”

两三米外，五台蜘蛛型机械体已经用激光复眼编织好了封锁网，腹部的粒子切割器已开始预热，露出血腥的黑红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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