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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交易（第1页）

第8章8交易

第二日下午。

拍卖厅外的休息室宽敞而舒适。瑞典收藏家维克多几乎在沙发上喝完了侍者端来的第二杯红酒，才终于等来了莱顿——他身後，居然还跟着那个前几个晚上突然冒出来打扰他们谈话的年轻人。

维克多看着这个组合，心里略有些讶异：莱顿仍然穿着一套得体的丶对这个场面来说足够郑重又不算太夸张的深蓝色优雅燕尾服，姿态也是一样地从容不迫。而这个年轻人，却没有穿着之前那一身黑色的礼服了，而是一身无论从身份还是场合来说，似乎都有些过于随意休闲的宽松款大衣。这让他的身份更显得扑朔迷离起来——一开始时，维克多本来以为他不过是莱顿带着的一个普通的保镖和下属，直到他唐突地出现在谈话现场丶带着明显的失态搅扰了两人的谈话。而从莱顿的态度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显然并不一般：如果不是近乎于荒诞的传闻里据说莱顿曾拥有的那位“合法伴侣”，那大概率就是某个私密的情人了。

维克多觉得，看这年轻人的年龄丶穿着和神态动作，还有那晚那几乎任性到有些“不懂事”的态度，後者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莱顿这样身份的人物，怎麽可能选择毫无背景和资历丶也缺乏足够的礼仪谈吐和端方姿态的人当伴侣？这样冲动又缺乏教养，看起来只是有着漂亮的脸蛋的年轻人，作为情人倒是很常见……

于是，他优雅地站起身，礼貌地冲二人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一阵後，终于把目光再度移向那个年轻人，试探性地问莱顿：“您身边的这位……今天也要一起参加拍卖会吗？”

“嗯。他也想来看看。”莱顿矜贵地点了点头，随即警告般扫了旁边的西尔文一眼，“按之前说好的，不许胡闹。再敢乱来——”

“啪”地一声，某位匆匆穿过大厅的客人不小心撞翻了放在旁边不远处一张餐桌上的一只精致花瓶，花瓶砸落下来碎成了几大块。周遭几位贵妇发出小小的惊呼，而西尔文的瞳仁也微微一跳，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身体下意识往旁侧缩了缩——居然是远离莱顿的那个方向。

“……哎呀，真是吓人一跳呢。”维克多耸了耸肩，打了个圆场，试图活跃眼前略显诡异的气氛，“莱顿先生的心意决定了吗？除了上次说好的那几件，这几天还有看中了别的什麽东西，想要拍下吗？”

“还有几幅画，外加几件古董珠宝，历史悠久，我有点兴趣。”莱顿面上神色淡淡的，说完了话，忽然就握起一旁西尔文的一只手腕擡到了眼前，蹙起了眉——维克多愕然发现，青年那只修长白皙丶几乎有些欠缺血色的指尖，正渗出几滴血珠，嘀嗒着从伤口落到地上。

“按之前答应的，今天的竞拍牌你来拿。”莱顿把一只小巧的木牌塞到了那只白皙的手中，示意对方握紧，随即用舌尖含住对方那看似纤柔的指尖，卷走了伤口那里新沁出的血珠，“不过，有几件东西，我说‘可以’前你不许放下——胆敢搞砸了我会真的把你锁进保险库，後面事情结束前都不会放你出来。”

目睹了眼前场景的维克多几乎目瞪口呆，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似宠溺但其实更像是威胁，这又是哪一出？莱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神色仍然是淡淡的，仿佛并不是恐吓对方，但绝对没有什麽调情的成分在里面。而前几天晚上曾当面给过他难堪脸色丶一看就有些恃宠而骄的小个子漂亮青年呢，此刻居然只是安静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句别的话都没有多说，神情犹如失了魂的木偶一般，对周遭一切噤若寒蝉——也绝不像是对接下来的拍卖会很感兴趣的样子，反而更像是被谁强迫着来到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场合的。

这简直让维克多後背无端起了一阵轻微的寒意：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莱顿先生，看似优雅绅士，私底下却不知道是有什麽样的残酷手腕，竟能短短两三天就把这样一位年轻气盛的情人驯服得服服帖帖的？而且好像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远比看起来的更傲慢跋扈？

“二位准备好了的话，我们一起进去吧？”维克多摇了摇头，努力驱散了脑海中的种种想法，领着二人一起进了会场。

坐在莱顿二人身边，维克多感觉自己从未有过这麽如坐针毡的拍卖体验。

倒不是由于哪件拍品很令人意外，或者它拍出的最终价格远远超出了预期。整个拍卖全程，莱顿无论是坐姿还是脸上的表情都一直没什麽变化，仿佛万事尽在掌握，一切都不过过眼云烟——除了他们事先讨论过的那几项，另外拍下的几幅名画和古典样式的珠宝，最终的成交价格也基本在事先能预估到的范围内。偶尔有一两件超出预算的，莱顿对着拍卖师擡起手指的动作也始终淡然，若无其事地就把价格加到了之前拍价的两倍，或是在某个节点忽然干脆利落地放弃——总之，牢牢把控着出价的节奏，完全不会因为现场的气氛或其他竞争者的行动而乱了手脚。

问题出在完全没出现在他们之前任何一场交谈里的拍品：一整套来自于中世纪的刑具。

是的，一整套被拆分开来丶一件件拍卖的中世纪刑具：考虑到它们来自古老的中世纪，一般没什麽大用，除了爱好猎奇或者有着特殊甚至变态心理的收藏家，其他竞拍者一般都只是看个热闹，不会对它们太感兴趣——毕竟，那看起来都不是些让人太愉快的东西。

但自从第一件中世纪刑具出现在拍卖场中央，莱顿身边的那位年轻人本就苍白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更难看了。维克多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恐惧。

是的，恐惧，非同一般的恐惧：脸上比之前更加缺乏血色，整个神态都流露出极端的抗拒和逃避，却依旧不得不举起莱顿嘱咐他拿好的号码牌丶死死盯着台上那些恐怖的杀戮处刑之物。随着拍卖的进行，维克多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从微微颤动到止不住地大幅左右抖动丶却依然不敢放下来，到最终整个人身体都在瑟瑟发抖丶几乎无法在位置上安坐——这样我见犹怜的情态，旁边的莱顿却仿佛视若无睹一般，只是沉静地继续擡手往上报着价，仿佛势必击败所有竞争者，拍下台上那可怖的物件。

而第二件丶第三件……後面的每件拍品一出现在台上，金发年轻人的身体就不自觉发抖一次。那些专门用来折磨和惩戒的利器一件比一件造型夸张：理论上来说，没有什麽现代监狱里还会用到这样毫无人性的东西，但看那年轻人的反应，维克多简直忍不住有些怀疑，若不是亲身经历过什麽，一般人应该都不会怕成那个样子才对——难道他曾经受过类似的刑罚吗？不会吧丶总不至于是……

而这个过程里，莱顿完全没有安抚过自己的情人：他甚至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吝惜于给，更别提什麽温柔的言语和动作了。在那年轻人抖得犹如风中黄叶丶几乎无法自控的时候，他也只是给对方递了一个冷峻的眼神，示意对方把手上的号码牌再拿稳举高一点。而那可怜的年轻人只好含着泪，咬着牙，继续按他的指示行事。

总之，整场拍卖下来，连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维克多都多少觉得有那麽一点于心不忍——那年轻人最後几乎是全身虚脱的样子，看起来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撑着座椅的扶手才勉强爬起身来，紧跟着拍下了一堆东西丶大步流星离开的莱顿一起走出了拍卖厅。

维克托擦了擦额上微微沁出的汗，沉思了一阵，转头回到休息室写了一封密函，然後来到船尾交给了另一位侍应生模样的人。

跌跌撞撞地跟着莱顿回到船舱，关上门，西尔文终于松了口气，扯下身上厚重的大衣，扔在了地上——因为之前莱顿担心他身上那些伤口，叮嘱他不必穿过于束身的礼服，结果反而让他成为了更容易被衆人瞩目的焦点，整场拍卖他都没敢偷摸着多做些小动作。

莱顿只扯松了胸口的领结，就转头过来检查他的情况——见他身上几乎被汗浸透了的样子，之前一直对外表现得无悲无喜的灰瞳里果然露出几许担忧的涟漪：“出了这麽多汗……难受吗？”说着，就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

西尔文犹豫了一瞬，立刻就失去了躲开对方那只手的机会——那温暖又熟悉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在原地多停留了一会，这才睁开了眼睛，轻巧地冲着对方嫣然一笑，舌尖舔了舔之前唇畔被自己刻意咬破的嘴角：“是的话，哥哥要怎麽补偿我？说起来，我觉得我今天的演技很不错，至少该加20%的片酬了吧？”

“我说过你可以随便挑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但你要那些中世纪刑具做什麽？”莱顿总算收回了手，看了眼被随意扔在桌上的拍品目录，显然还是有些不解——虽然当初他举起拍卖牌的时候，莱顿只犹豫了一瞬，立刻就配合他举起了手指。

“我要说是留给自己玩的，你信吗？”西尔文看着对方的神色，笑着随口道，“哥哥原来不也玩笑过，说我不乖的时候，简直想拿镣铐锁住我？看来只是那麽一说，没有真的想过用这些道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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